司真一怔,倒先想起那位学长来。
莫名其妙地。
谭姨想问题倒是简单:“咱不卖啊。他们还能把我们铲平了?”
这几年开发商的推土机将钉子户铲平的事没少发生。况且乔氏财大势大,想要搞定几个钉子户,易如反掌的事。
冯发财道:“大家团结一致,都不卖,他们找不到突破口就没办法了。”他戴着眼镜,当过十几年老师,说起话来有些分量。
老谭第一个赞成:“对,晚上把大家召集过来,动员一下。咱们都说好,谁都不许卖!”
众人纷纷赞同。
“不卖不卖,住得好好的,我可不想搬。你们看现在那些新楼盘,都是电梯,我看见那玩意儿就害怕,掉下来不得把人摔个两瓣。”
“就是,我们还要给司真开个补习班呢。”
……
司真虽然不是诚信小区的人,来这里也有大半年了,跟大家的感情都很好。
城市的楼房越建越高,邻里街坊的人情味也越来越淡,但这个小区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就跟她长大的那个村子一样,一家炖锅肉,全村的孩子都能吃到。
再譬如说,冯发财的儿子小旭十岁时查出慢性肾功能不全,后来发展至尿毒症,需要肾移植,小区的许多爷们儿都自愿去做了配型。
便利店里有台电脑,司真空闲的时候上网查了查。
江州路是一条有近百年历史的商业步行街,改革开放后随着其他商圈的崛起繁荣,这条老街依然顽强挺立,占据着一席之地。乔氏看中了江州路的潜力,有意进行改扩建,打造一个全新的商业圈。包括诚信小区在内的一片老房子,都在其规划范围。
这是个大项目,乔氏对这块地皮志在必得。司真不免担心,如果大家执意不肯搬,恐怕会有乔氏产生冲突。
气温持续走低,路上的雪结成冰,迟迟不化。
又一个周日,司真将早上刚送来的一批货整理到货架上,顺便清点了一下,把临期产品登记下来,方便搞促销活动。
忙到快中午,见店里没什么顾客,便关了门,拿上几盒临期糖果,去分给小区里的小朋友。
外头冷得不像话,还飘着雪花,司真用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得像上雪山的探险队,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楼下多了两辆轿车,司真看了几眼,在院子里喊了一声,许多小朋友便呼朋唤友地跑出来了。
司真记得小区里有五十四个孩子,包括上高中的大孩子在内,一人两颗刚刚好。小朋友领完自己和哥哥姐姐的糖便飞跑着散去,谭叔家的浩乐却留了下来。他从手心里抠出一颗糖给司真。
“司真姐姐,我哥哥不在家,这个给你吃吧。”
司真伸出戴着毛线手套的手,让他把糖放上来,问:“那为什么只给我一颗呀?”
浩乐眯着眼睛呲着牙一笑:“我想多吃一个,行不行?”
“你今天能在晚饭前写完作业的话,就行。”
这孩子上小学三年级,写作业可以用坎坷形容,一个字往往写下半只就会开始发呆、玩笔、抠手指,非得人在旁边寸步不离地盯着不行。谭姨每天的怒吼声已经成为邻居们的下饭菜。
浩乐肩膀一耷拉,发出撒娇的声音。见她无动于衷,转而道:“那我可以去你那里写吗?刚才有叔叔来我家,我爸爸心情不太好。”
司真点头:“回去拿作业吧,一定要和妈妈说一声。”
浩乐一蹦一跳地跑上楼,司真站在院子里等他,不多时,楼道里有人出来,却是一前一后两个年轻男人,刚好和她打了个照面。
司真顿了顿,拉下围巾,露出下半张脸:“学长。”
乔赫看着她,眉头又拧起来了。
她站在雪中,长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红围巾,红帽子,黑色的眼睛温柔漂亮。
乔赫站在那儿看着她,破天荒没冷漠走开。
这不像他的风格,司真一时都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沉默地四目相对。几秒钟后,她伸出手,毛线手套里一颗糖。
“你吃糖吗?”
“……”
她很少喝酒,这一瓶已经是最多的一次,不至于醉,只是和另外几个女生结伴去洗手间时,有一点轻微的、飘飘然的感觉。
她知道这是酒精的作用,也知道这连微醺的程度够够不上,只是觉得很新奇。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感觉。
包厢里只剩下男人们,突然就开始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安静。
过了会儿,群主忽然提起个话题,问身边沉默寡言的韩嘉言:“嘉言学长,你当时放弃保研B大,现在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