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无论士庶,均齐齐跪倒,低头噤声。
林时生抬头仰望龙椅之上,面无惧色地说:“陛下,请容学生一言!”
皇帝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这些读书人最善诡辩,朕不想听你胡搅蛮缠——”他忽然冷冷一笑,抬手一指,“你来说!”
林时生脸上瞬间褪了血色。
皇帝所指,是他身后,他身后,只有他刻意护着的小小一人。
“陛下,这是学生自己的仕途规划,陛下要她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这皇帝怕不是个疯子吧?
皇帝冷冷笑道:“你这样抗旨拒官,如此高风亮节,怎么?你自己的女儿不懂你的这片苦心?”
林嘉若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原来皇上刚刚指的是她啊……
“我懂的!”林嘉若抬头迎上皇帝冰冷的眸子,此刻她的表情,像极了方才御前应对的林时生,看得皇帝也不禁点头。
“我父亲现在不能做官!”林嘉若认真地看着皇帝,认真地解释道,“父亲说过,他要在金殿之上被陛下钦点为状元,从午门正门出宫,锦衣御马,琼林赐宴,那是读书人最春风得意的时刻,他不想错过的!”
林嘉若伏地一拜,又抬头望着皇帝:“陛下,您就成全我父亲吧,他可以中状元,入翰林,六部九寺,终有他一席之地,陛下何苦——”她歪头想了想,“何苦揠苗助长呢!”
林时生听得眼眶湿热,状元哪是那么好中的,他不过闲暇时抱着她说些心中的期盼,没想到她一字一句,竟然记得这么清晰。
这一席话,说得大殿之内,无不动容。
“陛下,林女所言甚是,林生既是陛下看中的人才,待明年春试之后,金殿之上,陛下大可赐其风光入仕,何必急于一时?若不能以进士入仕,为免可惜!”裴相劝道。
“好!”皇帝终于松了口,指了指林时生,笑道,“朕就在这里等着你,明年殿试,朕若是见不到你,就判你个欺君之罪!”
林时生松了一口气,拜道:“学生定不负陛下厚望!”
皇帝大笑着令诸人起身。
这厢仿佛其乐融融了,但……似乎有什么被遗忘了?
宗正寺卿起身后,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皇帝这才想起来正事,便指了指宗正寺卿,道:“就你来说吧!”
宗正寺卿向皇帝拜了一拜,出列面向林时生等人,道:“沈卿言一案,方才已令须城公主与沈氏妇对峙,须城公主对沈卿言之死供认不讳,此案已有了判决,现晓谕尔等——”
“须城公主强掳京兆府戊子科举人沈卿言,致其死亡,此事确凿,现废黜须城公主封号,收回封邑,着即日起禁锢于原公主府,非诏不得出!”
“沈卿言无辜丧命,沈氏妇忠贞可嘉,现赦免其午门喧哗之罪,赐金千两,放还家去!”
宗正寺卿看向兰子君,问道:“如此判决,沈氏妇可服?”
兰子君跪拜道:“民妇愿服!”
预料之中,也就差不多是这样的结局了。
宗正寺卿又看向一众士子:“尔等可服!”
士子们纷纷望向最前排的林时生。
林时生低头想了想,皇族杀人,想要以命抵命几乎是不可能的,能废黜圈禁,已经是皇帝很大的让步了。
服不服,都得服了。
他单腿后移,正要下拜——
“我不服!”林嘉若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