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猜想和其他数学猜想不太一样,它最大的困难之处不是在于计算,也不是在于命题本身的抽象性,而是它的存在完全是“反直觉”的。
简单来说,就是有a、b和c三个数,其中c=a+b,如果这3个数互素,那么将这3个数不重复的素因子相乘得到的d,看起来d显然会比c要大。
比如随便举个例子,a=2、b=7、c=a+b=9,d=2×7×3=42,其中d显然要远大于c。
然而,这种说法看上去似乎没毛病,但事实却和人们的直觉截然相反。
这其中不但存在着反例,而且反例还不少。
比如(5,27,32)这一三元数组,d=30,显然要比等于32的c小。
后来数学家们退而求次,在乔瑟夫·奥斯达利最初的表述上做出了修改,将rad(abc)放大一下,用它的一个大于1的r次幂来替换它,也就是所谓的rad(abc)^(1+ε)。
即,当ε为大于零的任意实数时,d=rad(abc)^(1+ε)>c的反例存在!
但,这些反例的数量,是有限多个!
这个问题自从被提出之后,因为其“反直觉”的特点,便一直是困扰着数学界的头等难题。
在代数意义上,加法和乘法之间进行交互,对应着的可能性有无穷个,因此两个自然数的质因子,与它们之和的质因子,在数学上按理来说应该是不存在任何联系的。
然而abc猜想的神奇之处正在于此。
它将两个在数学家看来毫无关联的运算法则,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关联到了一起,并对两者之间的数学规律进行了讨论。
即便它乍一看上去好像是错的,但却又无人能将其证伪,甚至根据分布式计算的检验结果,它很有可能还是正确的。
就好像历史上的无数次打脸一样,像是“牛顿惯性定理”、“伽利略的比萨斜塔实验”这些在当时人们看来违反一般常识的科学结论,最后都被成功地验证了。
并且,这些反直觉的理论在被证实之后,无一例外对当时的科学发展产生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就如同多利安·戈德费尔德教授对它的评价一样,尽管ABC猜想的知名度不如费马大定理,许多公众对数学家为什么要研究一个正反都看似成立的结论感到莫名其妙,但因为其独特的反直觉特性,它的价值一点也不比费马大定理小。
如果这一猜想得到证实,将一举解决众多著名的丢番图方程问题。
而这其中,就包括费马大定理……
从佩雷尔曼教授那边回来之后,陆舟径直返回了自己在数院的办公室。
相比起金陵高等研究院和航天发射中心那边的环境,研究数学问题他还是更喜欢数院的氛围。
让赵助理帮忙泡了杯咖啡,久违地坐在书桌前的陆舟,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支圆珠笔,对着一片空白的草稿纸静静地思考了起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他,烦恼的不只是单纯的学术问题。
还有关于那个所谓的“圣遗物”。
相对于载人登火办公室和长安街那边来说,他其实了解到的内情更多一些。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为128异常点项目负责人,更是因为他之前有看过三段关于旧宇宙文明的记忆,甚至和观察者文明面对面地交流过。
种种线索都表明着,那个圣遗物大概不是什么地外文明,至少不是除了他之外的其他高层们想象中的那种地外文明,而是由观察者文明向太阳系送来的一件据说是能够改变宇宙命运的“东西”。
按照他们的说法,那是一件礼物。
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就如同实验中的诸多误差一样,这件礼物不但提前了不知道多少亿年抵达了太阳系,更是落到了一个与他们的计划毫不相干的文明身上。
从这个角度分析的话,它有不小的可能性来自于旧宇宙。
根据范同博士回忆的对话内容,陆舟甚至可以做出大胆的假设,那个所谓的已经消失的火星文明,搞不好可能还是那玩意儿“启蒙”出来的。
毕竟,他们可是将其称之为“圣遗物”……
“解决ABC猜想是对话的前提吗?”
“我原来还想着,人类文明和其他文明的第一次对话,大概会以大素数的拆解,或者其他在形式上更加简洁的问题作为开端……”
“直接上数学猜想,这个门槛设的也太高了点吧。”
和圆周率、普朗克常数这些简洁易懂的数字不同,数学猜想这种东西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数理上的规律,同时还涉及到人类数学家对数学的理解。
至少在陆舟看来,如果是为了交流的话,用数学猜想来打招呼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里的前提是为了交流。
如果纯粹只是为了“试探”的话,那就另说了。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看过128项目的工作日志的陆舟,总觉得这个“圣遗物”虽然对人类文明感到好奇,但似乎却并不像是非常想和他们展开沟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