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了这份手稿,安格斯教授说道:“早在大半年前,我就发了第一篇论文,也就是你在开篇看到的那部分对于未来社会学这门富有潜力的学科的概况。后来也有过几篇,这份手稿算是对这些内容的一个简单的整理,至少我觉得那些内容已经足够支撑起一本书的体量了。”
顿了顿,安格斯教授继续说道。
“在很久以前……或者说就在最近的几年前,这其实都是没有必要讨论的事情。不管我们怎么任性妄为的发展,也没有能够对未来社会造成直接干涉的手段,更不会有多少人刻意去计划自己已经不存在的一百年后的未来。不管承不承认,我们做出的绝大多数选择,都是基于当下情况而做出的判断。”
“但现在这种默契已经被打破了,当有那么一部分人开始考虑该如何为未来做铺垫的时候,事情往往会变得麻烦。也许再过个几年被期货交易的不只是大豆,连未来的货币都将具备期货交易的属性了。”
“我们的工作也许无足轻重,但理论的工作一定得有人去做才行。至少,当问题发生的时候,我们可以为那些谨慎的决策者,提供一些客观的参考。”
克鲁格曼张了张嘴,一脸懊悔地说道。
“……没想到居然被人抢先了。”
安格斯教授笑着说道:“你现在才发现我倒反而有些惊讶,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爱胡思乱想的人,应该会对这些东西比我更了解,毕竟换我的话,肯定没法一本正经的写出《星际贸易理论》这种……这种标题就带着一股浓郁的好莱坞味儿的论文。”
克鲁格曼教授板着脸说道:“如果你真正看了我的论文就不会这么说。”
安格斯教授:“我当然看了你的论文,不止如此,我追踪你的研究成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毕竟很少有经济学家会对遥远的未来感兴趣,就像我们常说的未来不可预期一样。”
克鲁格曼:“……什么?不敢相信,我们的安格斯教授居然对我的研究产生了兴趣。”
“这没什么敢不敢相信的,你正在进行的课题,和我想做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就像你对我这份手稿的兴趣一样,我们的兴趣是共同的。”
“……未来社会学吗?”
“是的,”安格斯教授点了下头,“预测同样是分析的一部分,就像我们的眼睛和大脑,只有了解我们才能判断正确与否。怎么样?要加入进来吗?”
面对突然抛向自己的橄榄枝,克鲁格曼教授微微诧异了下,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皮。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提议。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心动了。
“……我没法立刻给你一个答复,这需要征求我合作伙伴的意见。当然,我觉得他拒绝的可能性很小,在关乎到课题进展的关键问题上,我们的判断总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没事,这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工程,我可以安静的等待……只要不是太久。”
顿了顿,安格斯教授继续看下了费弗曼:“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份看过我这份手稿的费弗曼教授的意见了。”
一直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着,没想到这个皮球会被踢到自己的脚边,费弗曼略微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说:“……我?这个话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安格斯教授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所有的条件都已经具备,唯独……我们还缺一名优秀的数学家。”
费弗曼教授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想……我得考虑一下,再给你们一个答复。事实上,法尔廷斯教授邀请我参与一项伟大的课题,我不确定有没有那个时间。”
克鲁格曼语气有些激动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未来更伟大吗?”
“那可不好说。相比其知道未来大概率会发生什么,我觉得过好当下,更有助于迎接更好的未来,”看了一眼戴在左手的腕表,费弗曼将手伸向了咖啡杯,将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喝光,随后将杯子放下,“一会儿我还有一场讨论会,就不在这里多待了。”
事实上,虽然很感兴趣他们讨论的这些东西,以及脑洞。但要自己参与进来的话,他还是有点……不太那么乐意的。
和普林斯顿绝大多数的数学家一样。
虽然在涉及到数学问题时,即使是谦逊如他,也会忍不住生出打心底里的“傲慢”。这种傲慢源自于他们引以为豪的学识,以及从上个世纪便延续过来的固执——数学就应该为数学而服务。
眼见费弗曼教授打算走了,安格斯教授的脸上浮现了失望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那番话足以打动他,却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克鲁格曼教授忽然开口说道,“陆教授说,等他解决了黎曼猜想之后,会考虑参与我们的研究。”
这句话似乎是起了作用。
至少让费弗曼教授搁在咖啡杯前的手指忽然就顿住了。
原本都要打算站起来的他坐了回去,看着克鲁格曼教授皱了下眉头说。
“……陆舟?他是这么说的?”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克鲁格曼举起了三根并拢的手指,“如果我说谎,就让撒旦带走我的灵魂。”
费弗曼:“……大概是什么时候?”
克鲁格曼如实回答:“IMU大会的前天,当时我们在佩雷尔曼的家里正好碰上了,我就像他提出了邀请……”
虽然在当时,无论是克鲁格曼还是他的同伴艾伯特,都将那句话解读为一个委婉的拒绝。
毕竟“解决了黎曼猜想之后再做考虑……”这种说辞,相信任何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产生和他们一样的想法。
然而……
谁想到没几天的功夫,还真特么的被他给解决了?!
如果没有薇拉的那件事,他现在何必坐在这里和安格斯教授磨嘴皮子,说不准早就愉快地在圣彼得堡达成了共识,已经开始研究这个课题了。
对这句话沉默了许久,费弗曼教授忽然抬头看向了安格斯教授。
“……我改变主意了。”
在两名教授惊喜的视线中,他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对你们说的东西很感兴趣。”
“如果不麻烦的话,请让我加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