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昭和曹宗渭一起回了修齐院。她去吩咐丫鬟收拾东西,帮着她把常用的东西搬到谢氏旁边的榕院去,他则去看望程志达。
中午两人匆匆在谢氏处用过午膳,便各自忙去了。
花了一个下午的功夫,贺云昭才搬完东西,在新的榕院里住着。
榕院是间两进的院子,正屋三间,贺云昭的卧室在右边的梢间里,左边暂时充作库房,用来放她的嫁妆。
上午大厅里发生的事,众人都有心里有数,贺云昭在伯府里的地位,显而易见。眼下榕院正忙,也没人去添乱,但都把迁居的礼物备好了,只待着第二天天亮送过去。
贺云昭忙活了一整天,夜里洗了个热水澡便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屋里。
文兰和文莲两个暂时还伺候她,不过修齐院人手不够,贺云昭也不能一直把人留在身边,便唤了她们俩过来训话。
贺云昭现在的身份虽然变了,可是在下人们心里,还是主子,还有威严。不光是文兰和文莲,旁的人见了她依旧是恭恭敬敬,半点不敢怠慢,下午搬院子的时候,没有一个敢懈怠的小厮和丫鬟。
贺云昭抱着暖炉坐在床边,长发披散,蜷曲着修长的双腿道:“你们两个跟了我半年了,年后我便会离开伯府。”
两个丫鬟垂下头去,等着主子的吩咐。
贺云昭道:“你们俩到底是伯府的人,信哥儿刚回来,府里正是人手不够的时候,我自然不带你们两个走。”
俩丫头都很舍不得贺云昭,这半年跟在她身边,她们都学了很多东西,也看到了主子内在的善良和气度,那是她们打心眼里喜欢的品质。
文莲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那以后夫……四娘要常来,奴婢们还愿意服侍您!”
忠信伯府除了程志达还有两房的人,贺云昭比程志先、程志达和程志远年纪都小,开祠过后,辈分就排了下来,现在下人们都唤她四娘。文兰文莲两个是喊惯了的,一下子改不过口。
贺云昭笑着点头道:“便是不看你们,总要看看义母的。”
文莲笑着抹泪道:“四娘好狠心!只记着老夫人,记不得咱们!”
文兰轻推文莲道:“四娘什么性儿你不知道?刀子嘴说说而已,心里还是记着咱们的。”放下手炉,贺云昭亲自起身去妆奁里拿了两个金色的大荷包出来,沉甸甸地两袋银子被托在两手上,她递给两个“文”,道:“你们俩虽然是听命于人,但也帮了我很多,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将来你们嫁了人
,就当我提前给的嫁妆了。不许推辞,不然就便宜给勤时院的丫头!”
俩人这还怎么推拒?相视一眼,便接了银子谢过了贺云昭。贺云昭伸了个懒腰,道:“天色不早了,榕院没有你们休息的地方,夜里你们还是回修齐院住,白日里来伺候就行了。不过我屋里已经有待月抱云两个丫鬟守夜,现在天冷,你们俩早上可以晚些过来,这半
年辛苦你们了,过年了就多休息会儿。”
文莲抱着银子道:“跟着四娘是我们的福分,何谈辛苦。”
贺云昭坐在床上道:“行了,今儿忙活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人退下后,贺云昭便把待月抱云叫了进来,让她们就在隔壁次间里睡着,早上起来伺候即可。
她们两个过惯了熬夜的苦日子,侯爷下过死命令,要好生护着贺云昭的安危,两人虽去了隔壁,但也不敢真的脱衣睡觉,只盖着被子,浅浅地睡去,而手里,还抱着常用的家伙。
榕院里已经静了下来,有的人却还在外奔波——曹宗渭这会子将将赶到贺家。
到了贺家,曹宗渭在贺镇东书房里草草吃过饭,便把今日忠信伯府发生的事同他和甄玉梅说了一遍。
这等家族密事,甄玉梅听见实在惊讶,捂着胸口喃喃道:“难怪程老夫人的帖子下到了我家,我说她都快三年都没出门了,好端端的办个什么堂会,原来是为着这事。”
曹宗渭咧嘴笑道:“夫人现在知道要收的义女是谁了吧。”甄玉梅瞪他一眼道:“这事也不早同我们说,要是这会子接应了忠信伯夫人……啊呸,云昭,她便可以住到我们家来了,何必住在那边让人嚼舌根,平白遭人白眼,还有那个庶出的哥儿,他怕是恨极了云昭
,你让她仔细些。”
贺镇东也记着贺云昭的情分,便道:“不如就赶在年前搬过来吧。”
甄玉梅应和道:“对对对,整好在我们家过个顺心如意的年。”
笑了笑,曹宗渭替她婉拒道:“云昭不想搬过来就是因着云京娶了新妇,怕麻烦你们,左右也没有多长时间,等出了正月,再叨扰你们,到时候指不定要从贺家出嫁,有你们烦的。”白了曹宗渭一眼,甄玉梅道:“这叫什么话?云昭待我们真心,又同我有母女缘分,别说是看在你的情分上,便是不看你的面儿,我也愿意叫她做我女儿!只不过她现在是程老夫人的义女,做我的女儿会不
会委屈了些?”
“忠信伯府同贺家又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不乱了辈分,哪里会委屈。”
曹宗渭看的出来,贺云昭是真的喜欢甄玉梅,诚心想做贺夫人的女儿,他当然要帮她实现愿望。虽然之前他是想让宁国公夫人做她的义母,不过还是贺云昭开心最重要。
定下了这事,甄玉梅打趣道:“我说侯爷怎么会那般没有分寸,原来云昭早在六月初十便和离,也就是她,是个心善的,肯为着程老夫人多留了半年,这才耽误的事儿,不然早该出来享福的。”
那倒是,要不是谢氏死咬着不放,曹宗渭以为,他和她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曹宗渭谢过贺家夫妇后,便骑马离开,走到半路上,他心里有点想她了,挣扎了一番,还是没忍住去找她,便在离忠信伯府近的酒楼里,把马匹交了过去,趁着夜色去了伯府后门。
忠信伯府的护院一炷香的功夫才在后院附近巡逻一遭,曹宗渭早掐好了时间,钻着空子飞檐走壁进了忠信伯府,驾轻就熟地到了榕院里边。
曹宗渭还未进屋,便惊动了隔壁的两个丫头。
待月和抱云一听见动静就被惊醒,齐刷刷地掀被起床,冲了出去。
曹宗渭冲她们二人摆摆手,叫她们退下,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屋子里,贺云昭也隐约听见了次间里边两个丫头起床的动静,便起床拿火折子点燃蜡烛端着。火光照耀,屋子当即亮了起来,曹宗渭已经换了身和白日里不一样的衣裳,长身玉立地站在她面前。
贺云昭把蜡烛放在烛台上,道:“夜里来做什么?把隔壁两个都吵醒了。”
榕院里没有旁的人伺候,两人说话也不用畏畏缩缩的,曹宗渭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道:“把你也吵醒了,是她们俩失职了。”
以他们三个的身手,不该把睡着的人吵醒。
隔壁传来扑通的声音,俩丫头齐齐跪下,膝盖骨磕在冰凉的地上,一点都没给自己留情面。
贺云昭怜惜是两个姑娘家的,便道:“是我自己没睡,怨不得你们。又不是廊下的麻雀,怎会一点声音没有?”
曹宗渭微微侧头,冲隔壁道:“夫人替你们求情。起来吧!”
两人起来之后,便自觉地退远了,不敢听内室里的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