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好半天才静下来,贺云昭见他们都静了,扬起声调问道:“都论完了?”
没人答话。
贺云昭单独把银库账房总领林永连拎出来问:“林总管,你说这份银子从府里的账走,行不行?”
林永连抱拳垂首道:“夫人,恕奴才直言,自开府以来,咱们府里还没这样的规矩,只怕是随一千两银子的人情不妥当……”
有人唏嘘,林总管未免太实诚了些,这样直接怼上了新夫人,怕是要吃苦头了。
哪知贺云昭并未生气,语气平平淡淡地问:“还有谁和林总管这么想的?站他后面去。”
又有两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到了林永连身后,贺云昭吩咐文兰把这几个人的纸张单独放一块儿。
下人都不晓得贺云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个个不敢出头,是以林永连说完话,再没有人吭声了。
贺云昭又点了大总管明荣的名字,问道:“明总管,你以为呢?”
明荣是老油子了,很少得罪人,见贺云昭问到他面前,低头笑着回话道:“既是夫人的表侄女,人情定是要随的,奴才以为,若是表姑娘及笄的生辰,可以多随些。”
这话说的周到,既顺了贺云昭的心意,又比较合情理。
贺云昭笑了笑,明荣果然还是和以前那样圆滑,她朝其他人问道:“觉着明大总管说的对的,站他后边去。”
衣料子悉悉率率地摩擦着,挪了好大一群人过去,贺云昭朝文兰微微扬了下巴,两个丫鬟赶忙把名字分出来放在一块儿。
剩下来的人,贺云昭没急着点名问,而是道:“我最后还问一个人,若是有人谁的意见都不认同,我可要听他说说是不是自己有主意,要是说不出个子丑演卯……”
后面的话不消贺云昭说完,还没站队的人就已经有些紧张了。他们抬头看了看还未分队的人,其中位高权重的就只有甄业了,贺云昭肯定只会捡着他问,可此人奸猾异常,要跟他沆瀣一气,还不如跟明荣一处,至少明大总管的话不得罪新夫人不说,也没乱了规矩。
贺云昭这么点拨,又有人挪到了明荣身后。
贺云昭见人都站定了,果然把甄业提出来问了:“甄管事以为,一千两随人情如何?”
甄业巴巴地笑道:“府上将来全权由夫人掌管,夫人说一千两,自然就是一千两,奴才相信夫人有夫人的道理。”
趋炎附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贺云昭往下看了一眼,剩余的那些人果然站到了甄业身后,讨好地看着她,等着她重用。
文兰文莲把这些人归为一类。
贺云昭心里有了底,思索一会儿便道:“林总管和他后边的人都回去当值吧。”
这三人倒都没有多话,领了吩咐立即就走了。
曹宗渭看着这三个奴才一脸正气的模样,很快就明白了贺云昭的用意,她这是把下人都分成了三类,正直清高一类,墙头草一类,攀高结贵的小人一类。但他不明白了,明明第一类人更得用,一旦收服了也会忠心耿耿,为她却只留下了另外两类人?
曹宗渭混迹军营多年,手下大小将领不计其数,颇能识人,御下之术不输文臣,就是日前在中央领了中军都督府右都督的职,交接之时和不少文臣打交道也未遇到任何麻烦,但贺云昭的行事,让他有些看不懂。
曹宗渭静静地观望,想把这场好戏看完。
议事厅里,贺云昭简单喝了口茶,先把写着甄业名字的那一摞纸拿在手上,不薄的一沓,她让文兰提笔,随即扭头盯着甄业道:“甄总管,劳烦你述下职,把平日里的差事都说一遍。说慢些,文兰好记着。”
甄业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说了,作为库房总管,他管的大多是库房东西的出入。
贺云昭道:“去个人把库房册子拿来。”
甄业脸色变了,仍然强笑道:“夫人,库房册子多厚杂乱,您怕是一时间看不过来,不如等奴才理一遍了再给您送过来?”
贺云昭猛地拍桌起身道:“混账!主子要对自家的库房物品,还需得等你同意?况且整理册子是你分内之事,你现在却推说册子杂乱,岂不是失职?亦或者你背着主子贪墨了什么,怕我查出来?”
双腿一软,甄业“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冷汗连连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命人去拿册子来。”
等了片刻,丫鬟拿着厚厚的一箱子册子过来,贺云昭随意挑拣了其中一本,翻开指了一套沈玉怜喜欢用的茶杯道:“这册子上写着,这套润瓷浮纹茶杯还在库房里,甄管事,册子记录可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