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爱华含糊告诉丁小甜, 就是最近生产队里有一些关于丁小甜和李志文的流言,都是不太好听的话。
“不太好听的话,都是什么?”丁小甜继续追问。
正好这时候丁建军从夏队长的屋里出来了,韩爱华就让丁小甜去问她大哥。
丁小甜本来也要问大哥,怎么把人家李志文打得进了医院了,所以朝着韩爱华道了谢, 就向大哥走过去。
走到他身边, 丁小甜喊了他一声:“大哥。”
然后问他出什么事了,听说他打人了。
丁建军没想到在队部碰到妹妹,看看周围不少人, 他不想在这里跟妹妹说事情,于是说出去再说。
丁小甜跟在大哥身后走出队部很远, 丁建军才停下来。
他言简意赅地说:“二妹, 最近咱们生产队里在传李志文搬到丁家老屋,是为了你才搬去的。本来这事情我不太相信,后来又听到有人说,焦大娘看到李志文偷偷收了你的花布内裤,我心里起火,就去找李志文了。一开始我也没打他,就去翻他的东西,结果在他的包里翻到了一条花布内裤,一看就是女人穿的。当时我就问他了, 他不承认是故意收的, 而是收错了。我肯定不相信, 于是就动手打他了,他还了几下手,我就拿他屋子里的凳子砸了他的头,把他的头砸破了,流了不少血,后来被回屋的潘晋原和三妹扶着送去为了公社卫生院。再后来,夏队长知道了这件事,就把我叫去队部训了我一顿。”
丁小甜听完有点儿无语。
前两天,她收衣服,的确发现少了一条花布内裤,当时她还到处找来着,以为是被风刮走了。
丁家老屋东边有几棵树,几棵树之间绑了绳子,平时丁家人洗了衣服,都把衣服拿到那里去晾晒。
后来潘晋原和丁小兰结了婚,丁小兰洗了衣服,也在那里晾晒一些潘晋原的衣服。
李志文住进来,洗了衣服也晾在那几根绳子上。
但是基本上大家晾衣服,都是各晾各的,比如说丁小甜和女儿的衣服晾了一根绳子,别的人就不会再在这根绳子上再晾衣服。不过,如果那一天大家洗的衣服多,晾不开,凡是空着的绳子上也会晾上衣服。这样一来的话,天黑了,或者收衣服的人很匆忙,也会有收错衣服的情况发生。
前两天,丁小甜发现自己的花布内裤不见了,只是单纯的认为是被风刮走了,没想到是有人收错。
不管是农村或者城市,晾晒衣服的时候,遇到大风天,衣服被风吹走简直太正常,所以丁小甜才会这么想。
现在听了大哥的话,才知道有可能是被是李志文收走了。
但是没看到那条花布内裤之前,丁小甜也不敢肯定是自己的,毕竟丁家老屋这边还有丁小兰住呢,她也是女人,也会晾晒花布内裤。
“大哥,那条花布内裤呢?我想看一看。”丁小甜说,“我想确定一下,就怕你冤枉了人。”
丁建军说:“还在李志文的床上,当时我翻出来,往他床上一扔,就跟他打起来了。”
丁小甜:“那我过去看看,是不是。”
丁建军道:“你还信不过大哥的话吗?我觉得不会错,焦大娘亲眼看到的。”
丁小甜闻言想说,焦大娘真是十处打锣九处在,什么事她都爱掺和,而且还是大喇叭,喜欢到处去八卦传话。
“不是不信,而是如果是我的东西,我要拿回去,还有,大哥你打人家也会有点儿理由。不然,打错了人,总是不好。”
“就算这件事情打错了,以前的事情,李志文也该打,他凭什么住进我们丁家的房子里。这次,他撞到我手里来,正好好好收拾他一下!我心里不晓得憋了多少气了,打了李志文,顺便也算是打了潘晋原的脸,一举两得!”
兄妹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回了老屋。
丁家老屋北房那边,堂屋门大打开。
丁小甜径直走去东边那间李志文住的屋,屋里一片凌乱,她在床上看到了那条花布内裤。
的确是她前几天不见了的那一条,丁小甜去拿起来捏成一团,心绪有点儿复杂。
丁建军在一旁问:“二妹,是你的吗?”
丁小甜点点头。
“哼!我就说嘛,李志文不是个好东西,他搬到丁家老屋这边来才不是那么简单呢!”丁建军握着拳头说,“看来我没打错人!”
丁小甜头有点儿痛,她想了想对丁建军说:“大哥,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闹大了。”
丁建军似乎明白了妹妹的想法,他说:“你是担心何忠灿回来听到这些会不高兴吗?”
丁小甜:“随便谁也会不高兴,哎,这样一来,我肯定在娘家住不下去了……”
她想,要是大哥不打李志文,村里只会有些流言,大家半信半疑,不会相信,即便传到丈夫耳朵里,他也跟别人一样。可是大哥这么一打李志文,事情闹大了,一个村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而所谓的流言就会变成真的了,大家都会确信李志文对自己有意思。偏偏自己又是一个军嫂,是个已经结婚有孩子的女人,他的有意思一开始就是错的,就是不能被人接受的。
出了这件事,丁小甜才头一次仔细地回想起李志文这个人,从他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一直到最近一次他帮忙替自己从水井里面打水。印象里的他,高瘦白皙,斯文有礼。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还帮过丁小甜一些忙。
丁小甜对李志文的印象要比潘晋原好,至少她认为他是个温和斯文无害的男人。
反正出了这件事之后,她没法再在娘家住下去,李志文估计也没法再在丁家老屋住下去了吧。
回到自己屋里之前,她对丁建军说:“李志文的医药费我来出吧,都是因为我,你才动手打他的。大嫂要是知道你要拿钱去给李志文付医药费,肯定又要跟你吵架的。”
李志文这次被打破了头,夏队长说要住院四五天,医药费都要十多块钱。
眼看没多久就要过年了,生产队算了公分后分粮食和钱,丁建军和老婆以及加上丁建国,除了粮食外,怕是只有二十多元钱。要是拿出十多块去付李志文的医药费,丁建军这一家人的年就过不好了。
丁小甜这么一提,丁建军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茬。
他想说不用丁小甜给钱,是他打得人,他会负责。
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低下头,他很不好意思地对丁小甜说:“二妹,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惹了麻烦,最后却要你来承担。”
丁小甜无奈地一笑:“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好在,你这次没有受伤,不然我可要负担双份儿的医药费啊。这样,大哥,我这就给你十五元钱以及二十个鸡蛋,过四五天,你去公社卫生院支付李志文的医药费,顺便把二十个鸡蛋给他,让他吃了补补身体。这些你都不要说是我给的,就说是你的意思吧。”
丁建军不解地问:“他做出那种恶心的事情,你还给他鸡蛋吃?”
丁小甜说:“本来是该大哥拿鸡蛋给他吃的,我替你拿了,免得大嫂念叨,不好吗?不管怎么说,李志文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如果她不是重生的丁老太,她也会爱憎分明,像她大哥一样。
在这个年纪,这个年代,三观跟周围的人一致。
但是多出来几十年,这让她看人也好,看事也好,都多了几分豁达和宽容,比周围的“年轻人”们想得要通透一些。
在她大哥打李志文这件事里,她大哥出于对妹妹的爱护,做的事情没有错。
李志文怀揣着某种不可说的心思接近自己,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收走了她的一条花布内裤,感觉他有点儿猥琐,他被狠揍了一顿,又有点儿可怜。你说他犯罪了吗,也没有。或许犯了错,只是或许而已。
丁建军拿着妹妹丁小甜给的十五元钱,还有二十个鸡蛋回去了。
丁小甜吃完晚饭之后,去焦大娘家一趟,特意问她,是不是她真看见了李志文收走了自己的花布内裤。
没想到焦大娘否认,她说:“我们家晾衣服的地方跟你们家离得挺远,我没事干,到你家晾衣服的那块儿去干嘛?再说了,谁知道你们家附近几根绳子上挂的衣服里面,那条花布内裤是你的。”
如果不是焦大娘看见并且说出去的,那么是谁看见,又在村里传开的呢。
大哥说李志文狡辩收错了衣服,可见李志文的确是收走了自己的花布内裤,不然他就会说不是他收的,不知道那条花布内裤怎么会跑到他包里了。
这样的话,就是说看见他收走自己花布内裤的另外有人,而且这个人还把看见的事情说给了别人听,特意加上是焦大娘看见的,传到大哥耳朵里,大哥立刻就相信了流言的真实性。
由此推断,看见李志文收走自己花布内裤并且去村里传话的人,对于大哥的脾气很了解,知道怎么样传话大哥才会相信,并且立即采取行动去打李志文。
那么这个传话的人对于李志文一定是带有敌意的,希望他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