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艾果儿睡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总觉得裴骁的床又小又热。
夜里还总做梦,梦见肖绣拿着把刀追的她无处可藏,非让她把裴骁交出来。
第二天一早,一睁开眼睛,艾果儿就看见裴骁紧裹着被子趴在床底下,那睡姿别提有多销魂了。
艾果儿眯着眼睛下床,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他“嗷”了一声,艾果儿回头又踢了他一脚,小声道:“嘘,别让姥姥听见。”
艾果儿头发凌乱地回到了房间,肖绣已经洗漱好了。
艾果儿把她的衣服放在了凳子上,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同时又撇过了头。
太尴尬了,出了艾家的门,昨晚还手挽手的好朋友,分道扬镳。
裴骁是最高兴的,艾果儿终于回归了他的自行车前杠。
但好景不太长,为了即将到来的中招考试,初三开始上夜自习了。
听说其他学校的初三早就开始上了,他们学校上的算晚的。
还在哪座大山里猫着的艾青华听说了这个事情,当下决定每月多给裴骁三百块的零花钱,让他晚饭在学校门口吃,这样就不用来回跑路,耽误时间了。
守在电话旁边的艾果儿立刻替自己争取:“爸爸,那我呢?”
艾青华很大方地说:“等你上夜自习了,也加三百。”
裴骁不想上夜自习。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艾青华征求他的意见,问他要不要和艾果儿一个班。
当时,他是摇头了还是摆手了?不记得了。
这头,要不是他的亲头,手要不是亲手,真想剁了啊!
这个时候的裴骁,深刻地理解了那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话。
但艾果儿想上夜自习,快想疯了。这是一件无关于学习的事情。
大约是十几年之后,事业小有成就的艾果儿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多读点书,变得更加知性。
她驱车前往市里最大的图书馆,办理了借书证一张,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想借的书籍,于是找到管理员,“我要借意大利的名作家波西拉克的书,全套。”
管理员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着神经病,“对不起,小姐。意大利的名作家有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没有您说的这位。”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是意大利的。”
“其他国家的也没有。”
艾果儿气冲冲地出了图书馆,给裴骁发了个信息。
[裴骁,我今晚约了波西拉克吃饭,就是那位意大利有名的作家,我晚上不回家。]
正在给下属开会的裴骁没有控制好表情,一口咖啡,差点儿呛死了自己。
这才叫不是不报,而是时间未到。
看时间到底饶的过谁!
当然,现在的艾果儿还并不知情,有时候也会想想不学无术的自己,再想一想博览群书的小狼……人与人真的是很、有、差、距。
裴骁的鼻子很灵敏,尤其是以前吃多了生|肉,对一些血|腥气特别敏锐。
他知道的,艾果儿的生理期一共持续了五天。
这五天里,她受到了狼后般的待遇,没哭没求,一笔没动,裴骁便帮她写完了语文作业。
艾青华心血来潮检查了一下艾果儿的作业,还夸她:“呦,这字有稍许的进步。”
艾果儿咧嘴一笑,笑得很是心虚。毕竟,东窗事发已经不止一次了。
五天之后,刚好是大年三十。
艾家的年夜饭是属于实用型的,就是那种大锅炖肉,大碗盛汤,并不精致的类型。
可两小东西干掉了整整一锅的小酥肉,也是让艾青华叹为观止。
裴骁就算了,正长身体的男孩子,吃的很多那是肯定的。
他女儿……锅里的最后一块酥肉已经被裴骁夹在了筷子上,他女儿到底是多用筷子很多年特别有优势,熟练地用筷子一别,肉就掉回了锅里,另一只手早就拿好了勺子,连汤带肉,盛到了她自己的碗里,还得意地冲裴骁笑。
他和穗儿的孩子,没有长成穗儿那种温柔的女人,并且越长越歪。
艾青华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二天一早起床,艾姥姥已经煮好了上供用的肉。
他女儿的生曰就是大年初一。
穗儿也是这天走的。
这是个举家悲伤的日子。
艾青华会在这一天不如往常爱笑,艾姥姥像是更年期又回来了易燃易爆。
裴骁早两年前就有了这个认知。
一直等到十点,艾果儿还没有从楼上下来,他伸长了狼颈探了好几次,终于决定上楼看看。
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房门,屋子里传来了清丽的少女声音。
“干吗?”
裴骁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探头进去,“你不吃早饭啊?”
“昨晚上吃的太多,不饿。”坐在书桌前的艾果儿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裴骁默默地关上门,在心里默数了十秒,又猛地一推门。
塞了一嘴锅巴的艾果儿,瞪圆了眼睛。
偷吃被发现,挺没意思的。
四目相对,裴骁又默默地关上了门,这一次他拐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就献出了自己的“存粮”。
只不过艾果儿没动,吃中午饭的时候她下了楼,给没见过面的妈妈上了炷香。
中午饭吃了半碗,喝了半碗汤,一句话没说就又上去了。
晚饭没下来,又说自己不饿。
今天一整天艾青华和艾姥姥也没怎么吃饭,晚饭时偌大的饭桌只有裴骁一个人。
关键还吃的特别晚,他狼吞虎咽地塞了五个包子,本来还想吃第六个,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吃完饭,他把碗筷洗干净,白色的盘子里还放着两个没有吃完的包子,他默默地揣上了楼。
一推门,艾果儿正在和他送来的牛肉干儿较劲。
四目又相对,裴骁一闪身进来,把包子递了过去。
艾果儿没接,嘴里嚼着牛肉干,叹了口气说:“骁,我是不是特别没有良心啊?”
“嗯?”裴骁没懂她的意思。
就知道他不会懂的,所以才可以说给他听。
坐在床沿儿的艾果儿,拍了拍自己的小床,示意他坐在这里。
跟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见过我妈,见过照片儿,挺漂亮的,生我的时候才27,大出血,人没救回来。前几天我还在想,我人生挨的第一锤是智商问题,现在想想不对,我人生挨的第一锤其实是没有妈妈。可你知道吗?妈妈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名词,我没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我觉得我应该特别悲伤的,比我爸和我姥姥都悲伤,可我悲伤不起来。肚子还是会饿,还是会想吃东西,我好像特别没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