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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螺纹钟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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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是夏末时分, 但山里的气温一贯低些, 以泉宫这一路行走时车架完全是依照规制来的, 为此, 就算是私自闲逛,身后也三两成群的跟了不少人。

老村长一头冷汗的跑到现场时,那位贵人的侍卫们已经拔了整整一排的刀,他们村那个编外村民一脸淡定的坐在刀光中间, 锲而不舍的拉着贵人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着那一排锃光瓦亮的长刀, 他瞬间就出了一后背的白毛汗。

——这年头官兵和土匪其实没有多大差别,虽然不烧杀抢掠,但一言不合就拉你去当兵,他们这山坳坳里的小村子, 壮劳力就那么些个,当了兵基本就等于死在外面了,这一村子的老弱妇孺怕是连山里的野狼都对付不了!

想到这里,他急忙往前边挤, 扯着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急急忙忙就开始解释, 心说这孩子来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和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相处时都守礼的很,脾气也好,怎么今天赶上贵人的车架经过, 他反而跟中了邪似的做这些冒犯的事呢?

老头口水都要说干了, 昧着良心将泽田家康的行为归类于风俗习惯不同, 试图以此蒙混过关。

因为知道所谓的上等人们都有些优越的坏毛病,他装的畏畏缩缩不说,言语间还要着重贬低一下,三两句乡间俚语下来,真把泽田家康形容的跟个吃饭都不知道做熟的野人一样。

“等等等等,”突然插|入的男音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泽田家康遥遥望着老头:“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别人听到会信以为真的。”

老头一时没挨住,猛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就是要他们信以为真了才好啊!

翻完了白眼,老头唰的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办?这傻货把真话说出来了,这事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等到了这会儿,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公主殿下终于慢悠悠的动了起来,她先是扫了老头一眼,接着看向了一脸无奈的泽田家康,用和老村长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没有任何鄙视意味或是奇怪语调的声音问说:“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金棕色头发的男人此时正好脾气的隔空安抚老村长的怒火,陡然听到她说话,脸上的神情仿佛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似的,将变不变的卡在了某一帧,茫茫然的“唉?”了一声。

泽田家康的年纪不是很好辨别,但长得嫩,眼神气质总是不会骗人,白玉从一开始就把他的年纪往大了估算,还寻思着可能不准,此时此刻他这一“唉”,却突然只剩下了青春少年的满心懵懂,有了种荒谬的稚拙感。

他到底多大了?

白玉的疑问不过一瞬而过,泽田家康瞬间就自然的转换了表情,在懵懂和成熟之间,还有一个她都不能确定是不是错觉的【糟糕啊好丢脸】的表情。

“艾拉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吗?”

以泉宫眉毛一挑,我明明说的是让你给我解释解释“艾丽卡”这个名字,怎么成了我要去你住的地方看看了?

但泽田家康的神情充满了真切的热忱,眼底还有种【哎呀她要去我家了】微妙欣喜,似乎在他心里,这两件事完全就是可以划等号的。

老村长站的不近不远,听到他的话后眼前就是一黑,这已经不是无心的冒犯了,这是正大光明的调戏!

这公主招人来拖你下去杀了可怎么办哟……

老村长小心翼翼的看了半天,只见那公主盯着他们村那个编外村民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这会儿渡洋而来的外国人虽然少,但也不至于和妖怪弄混,他不由开始庆幸:这孩子长得虽然有点怪异,但起码还是好看的……

都内的公主夫人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老头不知道,但山野小故事里,那些个夫人小姐若是生活寂寞,招年轻男子寻欢作乐也是常事,说不得这位贵人情思一动想要求一夕之欢,他们村就逃过一劫了!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公主殿下沉默了没多久,便干脆的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敛着袖子似乎是准备跟泽田家康去他住所一趟,这围了小半个集市的护卫们被她一句“等着”扔在了原地,本该跟随的侍女也被她摆摆手制止了脚步,这些本该“见多识广”的人个顶个的发着愣,反而称的缩在一边的老村长更像是个聪明人。

=====

泽田家康住在十分偏僻的山口处,门外不远是个挺深的水潭,水潭周围都是山壁,北面垂着一条窄小的瀑布,不过因为丰水期的关系,水量哗啦哗啦的涨,加上这种回音壁一般的构造,无时无刻不再干扰着人的听觉。

在以泉宫还是艾丽卡宫的时候,她天赋异禀的见闻色敏锐到可以代替视觉的地步,那意味着抛却普通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就连岩石缓慢风化或是生物坏死时细胞壁破裂的声音,都在她无意识的信息收集范围内。

她曾经因此锻炼出了神奇的信息过滤能力,甚至于能在耳畔充斥着各种“杂音”的情况下,若无其事的进行工作,但这不代表白玉真的喜欢嘈杂——尤其是在过了二十几年足够“安静”的生活之后。

敛着眉目的公主坐在窗前,神态雍容的啧了一声。

“吵死人了。”

端着玻璃壶拉的男人拉开门扉时,恰好听到这句话的尾音,十分茫然的愣了愣,突然以一种奇异的腼腆神情笑了起来。

笑什么?

白玉本来做了个挑眉的表情,意在反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临了对上他的眼睛,却觉得瞪他也不对吧看他也不对,只能莫名烦躁的舒了口气,权当没看见他。

这态度可以说是很不正常了,但泽田家康倒像是习惯了她这个样子,把手上的东西挨排放在案几上,有些感叹的说:“原来艾拉也会觉得水声吵人啊。”

以泉宫耳充未闻,专心致志的回过头去看那个精致的玻璃壶。

泽田家康于是再次笑了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端起了茶壶,蓬松的金棕色头发应在光滑的玻璃曲面上,顶端的某些地方直像是闪着光一样耀眼。

他拉过杯子,一边注水一边嗫喏着:“毕竟是艾拉自己说的啊,水的声音就是力量的声音,你连血液滴答的声音都能听出节奏感来,谁知道居然讨厌瀑布的水流声呢?”

你又沮丧什么呢……

依照往常的习惯,以泉宫听完了这句话大约就会开始猜测句中要点一二三四,然后结合条件分析出可能结论四五六七,但此时此刻,合着他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场,白玉虽然依旧在努力分析着,另一种微妙的不爽,却以绝对的存在感压过了她的理智。

于是端坐着的公主神情冷淡的推开了茶杯,眯起眼睛嗤笑说:“什么叫【能从血液滴答的声音里听出节奏感】,说的我好像是个杀人狂一样?”

泽田家康看似温和又善良,但不知怎么的有种固执的味道,以泉宫见过不少这种性格的人,他们虽然好脾气,但不代表没脾气,尤其因为平时不怎么计较,发起火来会特别可怕。

然而虽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挑了刺,泽田家康却并没有试图解释什么,笑眯眯的把茶杯推回她面前,还十分仔细的在托盘上搁了个小匙。

他那副样子,说是逆来顺受不合适,更谈不上刻意无视,只像是一拳打在了石头上,本想流点血试试软硬,那石头却突然软的跟棉花一样,不肯碰伤你就不说了,还要反过来包住你的手,连指甲缝里落的一粒灰尘都给你擦得一干二净!

以泉宫坐在他对面一米开外的地方,心里莫名噌的就腾起了一股邪火。

她屏神静气沉默了一会儿,摆脱了那股异样的焦躁,慢条斯理的端起杯子,平铺直叙的要求道:“先说说自己是干什么的。”

“我吗?”

来自遥远国度的男人十分苦恼的搔了搔脸颊,撑着下巴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说呢?算是某个……武装团体的老大?”

武装团体?

白玉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圈,她这辈子虽然没有天龙人几近两米的身高,但也算超乎寻常的高挑,这家伙看着比她还矮了那么点,也不算特别健壮,想到这里,她心里凉凉的打了个哈气:依照日本这妖怪横行的模样,他就是有些超乎寻常的才能也不算意外。

她打量人时从来不做遮掩,尤其被泽田家康那股莫名的气场带的不自在,眼神肆无忌惮的十分刻意,鉴赏器物似的扫视了半天,做足了招人怒火的样子。

但被鉴赏的那个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不出意料的选择了退让,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便端起杯子灌下茶水,故作轻松的想要移开话题。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退休了呢。”

“退休?”

以泉宫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末了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半是荒唐半是嘲讽的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我姑且相信你那只是个单纯的武装团体,”她在这个名词上加了重音:“除了正儿八经的军队,这种组织就跟山林里狼群一样,更换了头狼之后,前任的狼王要么离开狼群独自流浪,要么就是死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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