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没有历经过火炮射击的人,面对此景都要慌张。驻守此地的谋克完颜呼敦惊愕的看着城头那崩坏的垛口,而后再去看那滚落到身边的铁球,就这么大点的东西,恁地如此大威力?
他曾经随军攻取锦州,见过石砲的威力,也看到过砲石的大小。与之相比,铁球显然小了许多。但现在它却发挥出了不逊于砲石的力量。
连连的铁弹落在这小城上,垛口女墙纷纷崩坏,城墙浮出了裂痕,就是城墙内里也唰唰的掉落尘土。并且随着射击的持续,炮击的精准度在越发增高。
若说,早前十发炮弹中只能有五发命中小城范围内,五发中又可能只有一两发打中城墙或是城头,那么现在十发炮弹就能全然命中小城,而且至少能有五发击中城墙或是城头。
完颜呼敦是抱头而窜。无奈何,城池太小,几轮炮击之后,城内房倒屋塌,且倒塌的房屋还燃起火苗来,也是控制不住,这眼看着小城就叫人待不下去。
而他这一逃,城内的女真兵就更是抱头鼠窜。这些人在城头早待不下去,那些个被打成肉泥的同袍,明明穿着重甲,却似乎半点作用也不当。就是蹦飞的碎土都能打的人呲牙咧嘴的疼。
有死人就有伤者,残肢断臂,哀声叫嚎,更让人胆气尽泄。
何况那铁球还越发的密集来。他们不怕真刀真枪的拼杀,但这般都且够不到敌人,自己便被打的抬不起的战斗,实在叫人颓气。
而那城外岸上的骑兵和其他士兵,此刻就更是已经逃的看不见了。
女真人的战马若是听到连连的炮声炸响,都能始终待着不乱,那女真人进步真就是bug了。
至于那些拿着刀枪弯弓的女真兵,看到小城的模样后,更是吓的浑身发软,那里还敢再待在远处呢?这要是一通炮打过来,他们可就凄惨了。
而苏州城内坐镇的完颜撒卢母,此刻已经接到了信报,但接到了消息他又能如何?
须知道那苏州关是在苏州,而不是在狮子口。那汉人的战船能靠近狮子口,就也能逼近苏州关,逼到苏州城下。
现如今女真兵力短缺,偌大个辽东南,金兵也不过六七千人,且内中还多有新兵。如今分布在苏州、复州、顺州、宁州、镇海等地。
纵然苏州是重中之重,他完颜撒卢母手里的兵马,拢共也三千人不到。
他若出兵救狮子口,汉人们偏偏向苏州袭来,那就全完了。“要完颜呼敦速速撤回!”他就守着苏州为第一要务了。
而后,果不其然,只是当天下午,一支汉人船队便出现在了苏州外的海面上。
作为一个眼界较为开阔的女真人,撒卢母却还真没见过打炮。
立在苏州城头,他就望到海上浮着的几艘汉人大船忽的响起雷鸣声来,一股股白烟从船舷升腾来。
而后,他就看到隐约有些小黑点落到码头上,然后,再然后就看到了码头上,那是一个房倒屋塌。
却是因为一颗铁弹凑巧打中了码头牌坊。
撒卢母直打了一个激灵,脸色大变。
朗朗晴天之下,那坚固的石头牌坊愣是变成了一堆废石。那么他脚下的苏州城就比石牌坊更坚固吗?
稍后,越来越多的炙热铁弹落进码头周遭的民居中,大火便不可阻挡的熊熊燃烧起来。
一刻钟前还是百年不变的苏州关,这眼睛一眨,就变成眼下这一副惨样……
撒卢母和呼敦猛地觉得,自己心中那堵原本很坚固的“城墙”忽的变成了一座被海浪一拍就能摧毁的沙滩城堡,轰轰然的化作了一堆废墟。“人力不可敌!”撒卢母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城头上的喧杂吵闹声平息了,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傻楞、惊呆住了。
彷徨、惧骇、泄气……等等情绪在这群人的心头升起,“这城还能守吗?”
女真人心中本来对齐军还有的不服气,阿骨打去岁的大败而归叫女真是流血又伤心。可是对于辽东南的女真兵马来,他们并没有见过齐军战阵,没有真正的历经燕京城外的那场厮杀,而心里对于汉儿又历来都有蔑视,如何会平心静气的接受不如人的事实?但是这个时候,那再多的不服气也已经变得荡然无存。
当很多人在心底自问:“这城还守得住吗?”的时候,这苏州城就必然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