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里,刘府门前排起一溜儿马车,拥挤府邸前的街道上,却是比往日要热闹许多。刘倪又从军营里带着一队兵甲赶来护卫,这也是关胜不再,不然定不会容他如此自在。
府邸里一片欢笑,宴会的热烈气氛,连外头站立的军兵都可以感受得到。这也不怪人来高兴,刘豫升官了么,一步登上了知留守事,岂不是幸事?
一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站在厅外,谨慎认真的叮嘱着进进出出的奴仆,而后皱眉问道:“人怎的还不到来?”这宴席之上岂能没有歌女支粉头?赵宋官场上的风气,从来都是如此。
说得好听点是士子风流,不好听的就是纵酒狎妓。
“王都管,她们来了!”幸好这时,从角门处走来一群身披薄纱轻衣,五官艳丽的少女。
少许后,就听得大厅内琴声拨动,丝竹妙歌,清纱飘飘,翩翩而舞,确是一种享受。
东京城百五十万居民一遭落到今日,十不存一,那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在其中落难遭灾,这些女子能落到刘府,纵然是身份低贱的歌舞姬,那也活下了性命不是?
宴会甚是圆满,喝酒谈笑间宾主尽欢。
只是刘豫的笑脸在送走大批的客人后,立刻就冷了下来,刘益在他身边,心里也不为这次升官感觉着多么高兴。有鸟高兴地?真高兴就该是被调回洛阳了。
东京城这鬼地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它——危如累卵。
王都管早已经勾头退下,休说主人家着急,他自己又何尝不怕?现下他是富贵了,堂堂刘府的王大都管,如何还不富贵?那是早前想都想不到的权势。但只要一想梁山军随时能杀到,想到梁山军随时能打破城池,这富贵就好比那镜中花水中月般不牢靠。半夜里不知道被惊醒了多少回,每每都吓得他一身冷汗。
王都管心里头沉甸甸的,耳朵却依旧敏锐的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瞥了一眼角门那里时,脸色猛是一沉。
就见一风尘仆仆之人,正被门子引着,快步走来。
“小的刘和见过王都管。”门子忙来见礼。那风尘仆仆之人却张口就叫道:“相公何在,我有重大军情禀报。”
后者吩咐人在这里稍候,掉头就折返了回去。片刻后就有小厮前来唤人。
刘豫冷着一张脸,整个人如是石雕,看着来人。也没去书房,这里空阔,随从都管都已经退后出去,一样保密。
那人翻身拜倒,将契丹已经低头求和与陆谦已经引大军南返的消息,报给刘豫知晓。后者听了这消息,心中是咯噔一下,就是脸上坚硬的面容也出现了裂痕。
“且退下歇息。”刘豫半响才说着。身边的刘益都已经急的要站不住了。
梁山大军南返,这可是天大的事儿。谁敢保证这南返的得胜之师就不会趁势南下,顺手把中原给抢占了?到时他们刘家之权势富贵,就也尽数化为乌有。
这人连忙退下。
刘豫脸上裂开的缝隙虽重新‘愈合’,可到底情绪不佳。“历朝历代治乱更替,天下大势也随之分合变迁。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下这大宋,也不外乎如此。”
刘豫贪鄙且偷生怕死,可以说士子风骨与他是全然不相搭的。可他也是一个有认识之人。历史上因张悫的推荐,刘豫被任命为济南知府。那是靖康之变后的第二年。当时山东盗贼蜂起,又临近女真,刘豫不愿去,请求改任东南部某郡,惹得上面的执政厌恶,刘豫不得已而出任济南知府。
这般行为自是贪生怕死,没有担当,没有大志。
但却也必须说,这人是颇有眼光的,因为当年冬季里,金兵就开始攻伐山东了。
现在梁山军已经回转,自然使他感受到巨大威胁,陆谦此战扫荡空虚的河北不算本事,能大败契丹兵,还能进而北上燕云,逼的契丹皇帝低头,这才是天大的本事!如此大军扫荡京畿,就东京留守司这等空架子,如何抵挡的住?
“备马,于我前往留守司府衙。”思虑再三也难拿定主意,索性去找李艺。
如此行径自然惹得城内无数人瞩目,这位刘相公刚刚得意,在府中大摆筵席,广邀宾客,何以忽的就快马直奔留守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