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并不惧怕他的力量, 或者说, 他对他的力量相当赞叹。丹尼斯以为自己遇到了可堪交往的朋友，却不想这个朋友根本就是想要利用他的力量。

除了在鬼屋拾拾荒以外, 他根本不愿意跟鬼魂有任何牵扯。会帮助塞勒斯, 是因为他说这关乎一项能够促进时代进步的研究发明, 能够让活人与他们死去家人进行沟通, 弥补生前的遗憾。

丹尼斯被他说动了, 而塞勒斯也给他付出了让他心动的薪水。

又能做好事又有钱赚, 而且塞勒斯抓捕的鬼魂都是穷凶极恶的恶灵，他们毫无理智地杀戮着活人。于是，丹尼斯忍下能力发作时的痛苦, 帮助他一连抓捕了三个恶灵。

直到抓捕第四个恶灵, 一个被塞勒斯称作狂暴公主的恶灵时，丹尼斯发现了不对劲。

在他踏入狂暴公主的领地时, 他看到了那个浑身赤-裸遍体刀痕的女鬼错乱不堪的记忆片段。幼年时被各种凌虐践踏，少女时被强迫进行的杀戮，无法承受而崩溃自杀，灵魂无法安息，反复呢喃着“对不起”却无法停止挥动的刀子。

而在她凌乱的记忆中, 他看到了塞勒斯·奎迪克斯。

丹尼斯隐约抓到了什么, 而当他故作不经意触碰了一下塞勒斯之后, 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塞勒斯倾尽财产去建立一个名为地狱之眼的机器, 由恶魔涉及, 亡灵驱动, 能够窥见过去未来，天堂人间地狱。一旦掌握了这个机器，塞勒斯就能够攫取到人类难以想象的权势财富。

而能够驱动地狱之眼的十三个亡灵，不是随随便便抓个鬼过来就行。前十二个亡灵对应黑暗十二宫，必须要符合特定的条件才能够被选上。

出生与死亡日期的限定，死亡的原因，死后被无辜者的鲜血浸染，难以解脱的执念，缺一不可。

可穷尽一生也无法找到那些符合条件的亡灵怎么办？

塞勒斯从来就没有打算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去搜寻符合条件的恶灵，那太浪费时间，也不把握。

他更趋向于培养那些恶灵。

只需要一些钱，被虐杀的灵魂会滋生无数怨恨恶念，他们对人间的执念总是比其他灵魂更为深沉。再来几个推手，等待几年的时间，当那些被他困在人间的鬼魂成熟的之时，就轮到他收获。

丹尼斯看到这些记忆的时候，哪里肯帮助塞勒斯继续作恶。但他也了解塞勒斯的心黑手狠，他不敢明着反抗塞勒斯，而是蛰伏着，在塞勒斯带着他坐飞机来到英国的时候，他逃了。

只是，塞勒斯似乎在伦敦也有些势力，他没能跑多远就被发现了。慌不择路混入了大英博物馆里，天知道塞勒斯那混蛋从哪里弄出个精神疾病诊断书，还叔侄，他上辈子造多大孽才可能成了塞勒斯的侄子！

虽然塞勒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夏洛克和瑞德联手给怼了回去，也不敢明着在伦敦做什么，但丹尼斯却不敢保证自己离开博物馆后会不会被逮回去。

不，他是一定被抓回去的。

哪怕塞勒斯有特殊研制的眼镜，能够看到鬼魂的存在。可若是鬼魂有心想要躲藏，唯有他的力量才能够感知到鬼魂的存在。

丹尼斯本来不想连累别人的，可他听到“咨询侦探”，看着夏洛克侃侃而谈的样子感觉特别靠谱，所以他才出言叫住了他们。虽然这个咨询侦探的癖好让他不敢恭维，但他能够拿到苏格兰场探长的警-官-证，这也证明了他有警局的人脉，应该可以阻止塞勒斯吧？

丹尼斯将他所知道的说完之后，瑞德和夏洛克同时陷入了沉思。

只是，不同于夏洛克像是找到有趣玩具似的雀跃，瑞德的心情有些沉重。

为了启动地狱之眼，虐杀人类然后将人类送去给变成恶灵的鬼魂虐杀，最终达到他所需要的目的，如此残酷。

“预知这项能力，不能说绝无仅有，但是存在局限的。”精神世界里，加百列眉头微蹙，道：“我不觉得凭借区区几个恶灵力量驱动的机器连天堂都能够窥视，即使是地狱大恶魔本身，也没有这个本事。”

瑞德：“你的意思是，塞勒斯被骗了？”

加百列嗤笑一声，道：“相信恶魔，活该被骗。哪怕他最终成功激活了所谓地狱之眼，结果也不会是他一直期待着的那个。”

在天使看来，恶魔是一种非常没有节操，可谓是谎话连篇的家伙。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他们还算有契约精神。不过，在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时候，一定要确保那纸契约没有漏洞，否则，恶魔在完成约定的时候一定不会吝惜反手一击。

在瑞德和加百列在精神世界里交流情报的时候，夏洛克已经热切地坐在了丹尼斯的身旁，蓝眼珠锃亮地问东问西。

比如，塞勒斯为什么会来到英国。

鉴于他的势力在美国那边，冒冒然来到英国会受到各种限制。

“他找到了一个合作者。”丹尼斯揉着眉心，小心地避开了夏洛克的身体，避免任何的身体接触。

“他可不是一个会跟别人分享的人。”夏洛克笃定地说道。

丹尼斯冷笑一声，道：“他当然不会跟别人分享，只是，是他先将手伸到伦敦，然后被人发现。他没有办法解决对方，甚至处处受制，所以他选择了暂时的合作。”

丹尼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继续道：“而且那位合作者帮着他找到了合适的孩子。”

“孩子？”瑞德重复道，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黑暗十二宫亡灵的限定条件之一是他们出生日期和忌日是同一天。塞勒斯想要捕捉的恶灵之一，爱玩长男，必须是6月6日出生，家中长男，死时不超过十二岁。”丹尼斯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因为6月6日这个日期在教廷上有忌讳，所以在那一天正常分娩出生的男孩很少，塞勒斯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合适的。”

而眼下，那位合作者给他提供了一个合适的孩子。

不超过十二岁，生日在6月6日。

瑞德的脸色冷了下来，无论是塞勒斯还是那位合作者，他们的行径令人发指。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还关乎恶魔，加百列和瑞德自然不能放任。

塞勒斯自己作死，加百列懒得管，但要无辜人为他的野心和欲-望而死，他们就不能坐视了。

而夏洛克正因为推开新世界大门而跃跃欲试，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无论是所谓的小说人物还是恶魔机器，他都超级感兴趣，一个都不想放过。

于是，夏洛克十分主动——而这份主动若是让熟识他的人看到后已经会觉得如鲠在喉——地邀请瑞德和丹尼斯到他的住处。在丹尼斯有些犹豫的时候，夏洛克掏出警-官-证晃了晃，表示，必要时会请雷斯垂德探长到他的住处。

出于对警察的信任，丹尼斯点头了。

他完全不知道，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求助。

他享受着破解谜题，斗智斗勇的乐趣。

虽然塞勒斯·奎迪克斯不是什么聪明的家伙，但这份委托的特殊性足以弥补这一点小缺憾。

瑞德犹豫了一下，涉及恶魔，加百列更趋向于单干。

带着两个人类有什么用？还得分心保护他们。

就在瑞德努力思考有什么合适的理由拒绝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候，却见夏洛克转过头，十分亲切地道：“怎么样，跟你脑子里那位商量好了吗？”

瑞德瞪大了眼睛：“！！！”

“你有一位保护者，他温柔强大深得你的信任。”夏洛克快速地道，“他不会是你身后传奇时代文物馆里正在参观着的同学或是老师，你和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你在说话的时候，有时候会有三秒到五秒的迟疑，眼瞳放大，目光无神，与其说这是走神，不如说你正在和另一个自己对话。他是你的另一个人格，他一直以来都在保护你，而你对此清清楚楚，还能够在内心对话。”

丹尼斯愕然看向瑞德，这是一个精神分裂？

瑞德：“……”

加百列：“……”

瑞德默默地挠了一下脸颊，从加百列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苏醒的十四年时间里，除了他主动现身以外，还是第一次，他没有出来却被别人抓住了存在的痕迹。

加百列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刻，丹尼斯敏锐地发现，那个男孩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他不禁往椅子里缩了缩，如果说刚才的男孩是一杯白开水，温和而充满包容。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高瓦度的电灯泡……不对，这分明是一个大太阳，还是圣光普照的那一种。

他坐在这里想要高喊“哈利路亚”。

然后，他看到了。

男孩的眼睛变成了鎏金色。

那是阳光的颜色。

“夏洛克·福尔摩斯……”加百列假笑了一下，鎏金色的眼瞳扫了一眼穿着长风衣的长脸卷毛，挑了挑眉，慢吞吞地道：“夏利，可怜的小夏利，从小到大被可恶的哥哥打击得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蠢笨的一条金鱼。雷斯垂德是一位好探长，他不但在工作上尽职尽责，做起育儿保姆的职业也是一流，也难为他能够忍受你了……唔？”

加百列的眸中闪过异色，道：“我收回前言，你很不错，只比我的斯潘差一点。”

不是哪个人类在发现自己的记忆被翻阅的时候，能够迅速搅乱自己的大脑，让正翻他黑历史的炽天使看着满脑子的乱码而无可奈何的。

……也不是完全无可奈何，只是，加百列只想要拿黑历史对夏洛克反击一二，而不是想要他脑损伤。

“你是谁？”夏洛克眼中的兴奋都要满溢出来，“或者说，你是什么？”

“真是粗鲁的说辞。”加百列耸了耸肩，慢悠悠地道：“就像是所说的，我是斯潘的保护者，我温柔强大又深得斯潘的信任。”

夏洛克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道：“你是在炫耀吗？”

加百列扭头，他不看夏洛克，而是抬手拂过丹尼斯的额头，一段记忆出现在丹尼斯的大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