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因为刘仁逃了,吴娘子可是生了老大的气,为将他抓回去,她还发了话,谁能寻着刘仁,便能得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够自己大吃大喝一整年了。
这话叨孙也是个莽撞的,待看到刘仁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喝了一句,就直愣愣冲上去捉人。
刘仁本早上时或许还警惕着,到午间看并未遇到熟人,早松懈下来,哪里料到半路竟跳出了话叨孙,立刻慌乱了起来。
期间自然少不了一番拉扯,刘仁虽然看着比话叨孙瘦弱,但好歹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被轻易制服的?怪在话叨孙眼见自己要处于下风,便耍起狠来,一边拽着刘仁的手腕,还一边当街叫喊起来。
那喊声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又说刘仁曾是风月楼里的活计,又说刘仁母亲是风月楼里的小姐,真真假假,真是要将刘仁所有的家底都抖露出来。
刘仁先还有些气势,可在听话叨孙提起自己的母亲时,却顿时僵在原地,脸兀自通红着,咬着牙狠狠地瞪着话叨孙。
话叨孙见刘仁不再反抗,狞笑着又凑近说了句什么。
这句话后,便见刘仁慢慢像泄了气的球似的,再不复刚刚的血气少年样了。
“你再早点不回去,怕是这辈子都要见不着你娘了。”
刘仁只觉心里忽然有重拳锤下,直锤得所有的呼吸都哽在了胸口。
好半晌,他才缓过劲来,缓缓地问:“我娘怎么了?”
话叨孙依然笑着说:“娘子养了你那么久,你这狼心狗肺的竟然说跑就跑,你想想娘子能恼怒成什么样,自然也能想象得到你娘怎么样了。”
刘仁听了这话,咬着牙抿紧了嘴,眼睛死死地盯着话叨孙。
你胡说。
这句话哽在刘仁喉头,却说不出来。
按刘仁的想法,自己的娘亲在吴娘子手底下干了二十来年,年轻时接客,色衰时拉皮条,零零总总,赚得也该够多了,反观自己,虽然因着自己的娘在吴娘子前的身份,得了诸多脸面,但到底不过是个领着薪水的活计罢了,这样一个活计跑了,吴娘子是不会过多迁怒于一个在自己手底下干了二十年的老人的。
可是,想是一回事,刘仁却不敢肯定。
不是说,凡事,最怕一个万一吗?
自己是这样想的,甚至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万一呢?
万一吴娘子就是那少数人呢?
刘仁想赌,却发现自己毫无赌注。
自己压根赌不起。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原本凌厉的眼神渐渐软化下来。
他真的,赌不起。
话叨孙见状,只冷笑一声,呵退旁边想上前帮忙的小厮,拧着刘仁的胳膊,如押着人犯似的,招摇过市地回了落雪楼。
前面的刘仁,低垂着眉,周围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全然不见。
忽而又想起先前过去的那小半个月。
依然辛苦地做工,没人尊重,没人照应,甚至比先前的日子过得还要惨。
好不容易熬到清闲日子来了,没三天,竟又出了这档子事。
呵。
刘仁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