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雅轻声道:“我是不是多嘴了?惹得公子烦心了吗?”
“不关你的事情,而是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韦宝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买粮食,然后安排那些人做事!不给粮食,都是忍饥挨饿之人,想干活也没有力气。”
韦宝手里不缺活儿,按照他构建现代化城市基础设施的构想,就是一百万人,日夜不停的干五年都不一定能完成,有大把的工作机会!只是光有工作机会,开不出工钱,人家能行吗?人不是机器,得吃饭,就是机器,也得上油,得保养,得加燃料。
韦宝原先是想装聋作哑混过去的,因为这些乡民的欠据在那帮里正、甲长和富户们手里捏着呢!现在不同了,都在他手里捏着,其实,韦宝现在手下的上万人,都等于是他的农奴!只是他没有用管理农奴的方式管他们,给了手下人更多的自由,好为将来这些人把账务还清之后,往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老百姓转型。
现在韦宝对这些人,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粮食是不好买,到处都缺粮。”王秋雅轻轻地叹口气,“先喝茶吧,等会凉了。”
韦宝慢慢的啜着茶水,脑子在飞速转动,只是实在想不出买粮食的法子!别说是给老百姓吃的,就是那些卫所的官兵,现在粮食供应都紧张!
这种年景,也就一些大的士绅大户家里能安然无恙。
“要不然,心肠硬一点,就实情相告,暂时没法管他们了,让他们出去当流民,到夏天夏收的时候再回来,也没有几个月!要不然,咱们自己原先的这三千多人都不够吃。”王秋雅出了个主意。这是最笨,最没有办法的法子了。
韦宝看向王秋雅,“这么做,就是逼他们六千多人出去当流民啊,不知道有几个人还能撑到夏天回乡?”
这一刻,韦宝感觉十分伤感,人的生命多脆弱啊?尤其是自己连日大吃大喝,现在身上衣着光鲜,腹中饱的感觉,和一个多月之前,一家人眼见一条鱼都要笑的眯起眼睛来的情况对比,反差太大。
也许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小格局的人吧?韦宝黯然想到自从有了更大的权力,要担负更多的责任之后,时时觉得很累,一呼百应,前呼后拥是威风,可敌不过这背后要操持,要烦恼的一大堆事情啊。
陆路购买肯定不行,韦宝已经入关过一次,到了北直隶的好些地方,河间府和京师都去过了,知道那里的市场情况,黑市又贵,物量又少,根本无法满足上万人的团队的需求!
想来关外的情况也差不多!遭灾不仅仅是大明,建奴的地方也一样,要想办法,只能从蒙古人那里想办法。但是听说建奴为了解决供应问题,四处用兵劫掠,封锁了关外所有道路,现在好像还正在利用寒冬攻打旅顺一带。
而且就算是能打通关节,利用辽西与关外建奴勾结的这层关系买到一些高价畜类,也不现实,价钱太高不少,数量肯定也无法满足。
走海路,找朝鲜想办法,或者是找南方到北方往来的商人购买,这两种是最为可行的!可是自己除了一艘大军舰,还有什么船呢?大明禁海,金山里只有几户人家胆子大点的,偷偷搞了几艘小渔船,但也只能在近海捕鱼用,无法远航。
“眼下没有办法呀。”王秋雅微微叹口气,知道韦宝为难什么,感叹韦宝太过心善。不过想到当初她家和韦家也差点出外逃荒的窘迫境地,也不由伤感起来。
“不能让乡亲们出外逃荒!”韦宝犹豫了一分把钟,然后坚定道:“再苦再难,也不能丢下一个跟随我的人!这些乡民的欠据现在转给我了,就是我韦家的佃户,就是我的人。”
王秋雅闻言一惊,“可是,咱们的粮食仅仅够本月用度了呀?自己都无法保证开销,哪里有余力照顾多出来的六千多乡民?”
韦宝果断的站起身来:“你去把林文彪叫到大厅来,再把本地乡民的花名册拿来!”
王秋雅不知道韦宝要做什么,还是赶紧答应了出去。
韦宝踱步往大厅而去,想着不管怎么样,先让人都动起来!手里还有一些银子,只要新品上市顺利,还能赚取一些银子!总是要设法从海路买到粮食的,现在就要设法让林文彪派人去联络那些往来于大明南方到朝鲜之间做生意的‘奸商’。
韦宝虽然自己就是地道南方人,但还是管这个时代能到大明北方来做生意的大明南方商人称之为奸商,因为这些人若是不够奸诈的话,别说做生意,就是旅游也困难。
晋商如此流弊,不也只是主要在北方活动吗?南直隶的商人则可以往来于大明北方和朝鲜,打通各个关节,起到联络整个大明商业社会的作用!
他们虽然没有明确的团体,多为依附于各个有实权的大官僚下面的零散商业团队,但合在一起的作用就是如此的。
阉党集团,还有依附于阉党集团的齐楚浙党,东林党,这些政治势力当中都有大官僚,那些零散的南直隶商业团队,就是依附于他们的。
大明的地主阶层,士绅阶层,不用纳税,不用捐输,还尽是做些挖墙脚的勾当。
林文彪很快过来,韦宝将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
林文彪犯难道:“公子,这恐怕有些难,联系肯定能联系上,就怕这帮人不一定能看上咱们这里,咱们是辽西,辽西在大明其他地方的人的眼中,是霸道、穷,反正印象不好的。他们南方商人的陆路生意做的到处都是,但水路生意,通常从南直隶到登州,然后直接从登州到双岛、旅顺,再转往朝鲜,根本不从咱们这口子过啊。”
“有银子就会过!送钱给他们,他们不想要吗?”韦宝道:“不管多难,马上联系!永平府和山海关,好像都有南方商人开的店铺。”
“从海上买粮食的话,粮食算朝廷限制的最严格的货物,被查到的话,是重罪!”林文彪提醒道:“而且海上要牵扯到东江毛家!东江与辽西辽东的本地势力是不对付的。咱们这一片要是和东江毛家偷偷往来,被官府知道了的话,公子也恐怕惹上大麻烦!只怕南方商人也不敢惹这个祸事上身。”
林文彪的话,再次让韦宝陷入了沉思,暗忖主要还是官场势力!
韦宝咬了咬牙,想到自己手头还有吴雪霞的那张欠据,说不得,为了手下的上万老百姓的粮食,到时候只能向吴家低头了!韦宝觉得吴家肯定有这个能量。
“你就和人说,咱们与吴家和杨家的关系匪浅!关节都打通了的,尽管去联络便是!便是一万两银子只能买十万斤粮食的高价,我也认了!每个人能摊到十斤粮食,就能守到春暖花开!到时候,便不用被迫逃荒了。”韦宝道。
林文彪暗忖,公子和吴家的关系匪浅?心知道公子这话虚的很,但是公子既然这么说了,也只能勉强硬着头皮答应:“那我现在就去找人!试一试。”
“不是试一试,一定要成!”韦宝果断道:“记住,这事要严格保密!”
“是,公子。”林文彪咬牙答应,出去安排去了。听公子最后补充的这句,便知道公子定是要瞒着山海卫的官府,偷偷做这件事情,刚才还说与吴家关系匪浅?关系匪浅还至于这么担心吗。
韦宝翻看王秋雅拿来的花名册,欠据总数超过50万两纹银!若是这帮乡民走了,不但流失了很多人口,还会使得费尽心力弄来的大批欠据就此打了水漂,所以他一定要冒这个险。
王秋雅在旁边静静的不说话,见韦公子翻看的是花名册上记载的各家欠下银子的数目。
“等会告诉罗三愣子,让他召集所有乡民,明天早晨来甲外集中!按照包修路和包建筑城墙的方式,明天将开荒,修筑堤坝、河堤海堤、修造水库,修建引水渠排水渠的工程,都包下去!让农业局和相关部门的人也来参加。”韦宝对王秋雅道:“我刚才对林文彪说的事情,要严格保密。”
“知道。”王秋雅有点胆战心惊,觉得韦宝这么做,太冒险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韦宝见王秋雅红了眼圈,叹口气,苦笑一下,“你们女孩子就是多愁善感,又怎么了?”
“为了本地乡民,真的值得冒这么大的险么?”王秋雅轻声道。
韦宝握住王秋雅柔软的小手:“现在是我们有一点能力了,我们比他们高一些!若换个位置,像我们原先都要被逼到逃荒了,也没有人来问我们,那种处境,好受吗?”
“道理我都懂。”王秋雅叹口气,“我只是担心你。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是不是最应该先关心亲近的人?而且,你能肯定,一定能买到粮食么?如果这些人都有了活儿做,咱们的压力就更大了,每个月都必须开出口粮,一旦供应不上,这些到时候可不领情,照样会闹起来的,上万人一起闹事。”
王秋雅没有说下去了,上万人一道闹事的场面,不用说,光是想想就令人胆寒,真能将韦宝活活扒成一小片一小片的。
韦宝毅然道:“不管多难!不管世上是不是都是升米恩斗米仇的人!这一回,我都要为本地老百姓考虑!”
韦宝说着,将王秋雅拉到自己腿上坐了,将她抱住,似乎想从王秋雅丰润的身子,得到一些温暖,做出了刚才的决定之后,韦宝自己也有心虚的很。也许这个险,冒的太大了。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韦宝不觉得自己是老金笔下的大侠郭靖,他没有那般伟大!
人家那是用命守城。
他这次的事情还不至于赌上性命,只能说跟前几次一样,一旦事发,无法弥补,大不了便是逃走。
遇到危难,韦宝首先想到的便是逃。
王秋雅静静的在韦宝的怀中,粉脸靠在韦宝的脸上,忍住没有让自己流泪。
这一回的拥抱,和以往多了许多不同,她既温暖,又感伤,知道韦宝现在不是为了‘吃豆腐’而抱自己。
韦宝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放开了王秋雅,独自回屋,王秋雅则按照韦宝刚才的安排,去通知罗三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