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塞鼻子,说话声嗡嗡地:“白启嘉咱们再打一次赌。”
“赌注是你赢了就可以不接我电话吗?”白启嘉笑。
“恩。”秦歌是认真的。
白启嘉没答应,说:“刚才叔叔让你请我吃顿好的。”
秦歌:“……”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秦歌:“我感冒了,过几天。”
白启嘉:“晚上我去接你,下来就行。”
秦歌:“我真的感冒了!”
白启嘉:“恩知道,刚才叔叔说了。”
秦歌无奈,到点时只能裹成一只熊下楼去,这回她的手提袋里没装零食,换成一包超柔抽纸巾。天还没全黑路灯就已经亮起来,白启嘉站在车边等她,见一朵粉红棉花糖朝自己走来,这回连眼睛鼻头都红红的。
他拍拍她的小帽子,有些满意地说道:“今天没吃止痛药,很好。”
秦歌鼻音浓重地说:“一感冒就更疼,反正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吃药了,你别嫌带我出去丢人就行。”
秦歌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赶忙要抽纸擤鼻涕,白启嘉比她快,侧身从车里拿出一包纸巾说:“用这个,不疼。”
秦歌推了推:“不用,我带了。”
她坐上车,把自己包里的纸和白启嘉带来的比了比,心里默默:他的更好用。
然后就只用他的了。
白启嘉又很满意地拍拍她的小帽,觉得这家伙今天格外乖。
“爱吃什么?”秦歌问。
“都可以。”
“我想吃麻辣锅。”一贯养生的姑娘换了胃口。
“不行。”
“你不是说都可以吗!”
白启嘉看她一眼:“清汤锅。”
“我嘴里没味道。”秦歌一边反对一边给他指路,“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我都忍了很久了!”
很少见她馋什么东西,白启嘉就想这么宠着她,默不作声照着她说的地方开。人挺多的要排队,白启嘉把她带到车上,说:“你在这里等,我去排。”
秦歌今天腿特别疼,就点头同意乖乖坐车里。白启嘉去领号,高高一人站在队伍里特别醒目,身边有几个女孩娇笑说着什么,他指了指车里,说了几句。
秦歌仗着有贴黑色车膜外面看不进来,就一直看他那边的情况,过了好久,见白启嘉朝她走来,拉开车门说:“下来吧,到我们了。”
秦歌没跟男生一起约出来吃过饭,所以就没体验过哪个男生自己排队让她等在车里,不过这一幕特别熟悉,她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交际,所以平时看电影都约老妈,嘴馋了想吃什么就约老爸,她老爸每回给她找个地方坐,然后自己去排队,有了座位再领她过去。
“不下来吗?”白启嘉见秦歌发愣,牵了牵她的手。
“哦。”秦歌说着抬脚,可白启嘉却松开她的手,改为圈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站好。”他松开她,低头去车里拿她的包。
秦歌暗暗揉了揉腿,心里其实希望自己能不用等在一旁,可以陪他一起排队。
最后白启嘉还是点了麻辣锅,菜上来,他动作很快地拍了照,问秦歌:“你不拍一下?”
秦歌有些好奇:“你也玩微博啊?”
白启嘉挑挑眉:“你在玩啊?粉一下吧。”
秦歌摇摇头:“没有,我没玩。”
然后拿筷子准备开动。
白启嘉挡了挡:“你等一下。”
他起身去找服务员拿了一碗水,放在秦歌手边,秦歌看懂了,怨念脸,他笑了,坐回自己位置上。
餐厅里亮堂堂的,两人坐在靠窗小桌,一开始是对面坐着,中间挡着一层麻辣锅蒸腾的热气,透过雾霭秦歌几次打量对面的人,他也不能吃辣,没一会儿嘴就变得通红,吃一口要喝一杯冰可乐。秦歌乐了,心情愉快地吃自己的白水涮菜,倏尔感觉到身边多了什么,抬头一看,见白启嘉换了位置,挨着她坐下,把她的笑都映在眼里。
“你……”干嘛坐那么近……
白启嘉问:“很好笑?”
秦歌点点头,“确实有点。”
白启嘉无奈地喝了一口可乐,静了一会后问:“小歌,你是不是为了我?其实不需要担心这个。”
秦歌听懂了,这是那天看完樱花后,他们第一次谈起那件事。她在嘈杂的火锅店里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是我自己不想去追究,一想到我的腿或许是医疗事故,我整个人的心情就很差,我会忍不住抱怨,会很生气,会不甘心。我不想一再去想这件事,让那些念头毁了我的生活,过去的这些年,我都是在感恩,庆幸自己能活着。”
“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生病,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看不起我的父母,不想我的父母对我愧疚太多,我很早以前就想过,我得了这个病,或许就是要过不一样的人生,我努力去做,不像一般人那样早九晚五,但或许她们也羡慕我的生活。别人二十岁到三十岁这段时间爱情必不可少,但我就算不结婚,与父母相伴一辈子,也很好。”
“你能陪他们到老,可他们不能陪你一辈子。”白启嘉说。
“哦,对,是这样,但以后的事,等到了那天再说也一样。”秦歌转着汤勺,脸上带着点绝望。她真的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爸爸妈妈不在了,她怎么办?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要怎么活?有什么意思?
秦歌仰起脸看白启嘉,笑容如那天她在樱花下说:“我知道啊。”
她说:“反正他们也不在了。”
“你……”白启嘉不可置信,“你不会是要跟着……”一起死吧?
秦歌揉揉鼻头,没说话。以前是这样想的,可又遇见他了,她的生活变了好多。
白启嘉攥住了她的手,牢牢握住,想说的话溢满心口,却无法轻易说出,因为他能理解她。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是有多么无法选择,才会做这种决定,他能理解。
秦歌还是笑,反而劝他:“有些人活了百年最后也还是一捧尘土,大家都一样,我只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就够了。”
白启嘉觉得,有的时候这姑娘变得他根本就不认识。
秦歌说:“白启嘉,那件事你以后也别再提了,虽然从现在看来是用药过多,但你能百分百确定我的腿一定是那次用药造成的吗?当时隔壁床的病友也是于主任主治,我复诊时见过,并没有什么不好。”
“叫什么?”
“忘记了。”她没忘,只是不想让他再去烦心,“哎哟别说这些了,咱们吃吧。”
白启嘉给她夹菜,等白水涮成红汤后又起来给秦歌换了一次水。秦歌也老实,他不在,她也不偷吃锅里的东西,喝水时发现旁边桌的几个女孩在看自己,她眨眨眼,有些奇怪。
白启嘉捞了一勺丸子放她碗里,锅沿的油渍沾了他的袖子,秦歌忙去拉他的手,用湿纸巾帮他擦拭,他却不在意,推了推她的碗:“趁热吃,你好像爱吃这种。”
秦歌一看,那丸子确实是她爱吃的。
她有些脸红,忘了涮水,低头吃吃吃,一张小脸被辣得通红,白启嘉喝着冰可乐,笑了。
毕业那年流行吃烤肉,店家会在烤炉旁边多架一只小火锅,可以同时吃两种东西,当时剩最后一盘丸子,她和张小海为了争丸子从成语接龙玩到剪刀石头布,张小海运气好,每次都赢,她就无限耍赖,闹着再要比一次。后来也不知是谁手快,把那盘丸子倒锅里了,等她和张小海决斗完,认命地决定拱手相让时,却发现那盘丸子已经煮熟放在了她面前的小碗里。
然后,她扬起胜利者的猖狂笑容,一边感叹自己人缘好,一边吃得让张小海咬牙切齿吐一句:“别让老子知道是谁!”
原来……是他。
感冒了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会儿后秦歌就说饱了,一抬头,撞进白启嘉眼里,她顿时有些冒火,这家伙自己不吃一直看她做什么!她辣的鼻涕眼泪横流很好看么!
“我去洗手间。”秦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