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会死吗?正如陈木易一直以来放在嘴上的观点,唱片正在死去。曾经一张唱片的诞生记录着围绕这一切激烈的竞争,想要建功立业的浪漫情怀和那个年代音色为王的辉煌,但正如人也会从初生走向少年,再从少年到中年,中年迈向老年一样,最终CD和磁带也会如黑胶一样成为古董,封存在这段历史之中。
这正是这个历程出现并变革的时期,在亚太,在欧美,数字音乐的概念已经提出,人们已经看到了这个风暴的前端,于是这庞大鱼群在生死存亡的端口,总会有一些探路者,去尝试接触这道涌流奔流的边界,去以自己前车之鉴,指向潮流的方向。
所以程燃给秦西榛所出的主意,也非就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至少有些先行者,其实已经在开始做这方面的工作。
然而亦步亦趋摸着石头过河,和程燃天行音乐这种来自另一维度,无论是立意,格局,筹划都已经成熟的整套体系来说,就纯粹是两个概念。
传统的唱片业必然会逐渐走向没落和消亡,眼下的国内各大厂商,必最终经历那个宴宾客又楼渐塌的过程。一个行业会落幕,但这其中所承载的人类的需求,却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所谓唱片会死,但音乐却永不会消亡。
未来数字化浪潮将席卷全球,迅速冲击市场,传统唱片业将在这个浪潮中迅速崩溃,欧美实体唱片业虽然经受冲击,但其实没有那么惨淡,这其中归结于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演出市场的成熟,还有作为世界互联网的发源端,他们能尽快掌握规则并适应。所以一些音乐人还能出歌赚到钱。
但是华语乐坛是扛不住的,没有欧美最主要是美国市场那样成熟的机制,哪怕是现在掌握着大把明星艺人,“群星璀璨”风光无限的各大唱片公司,无论是华纳,索尼,福茂,环球,这些曾经在华语乐坛占据一个个山头的大物,最后也是束手无策,被打得七零八落。就是天王天后,也落得卖不动的结局。
秦西榛不光是想做音乐,她还想为音乐做些什么,所以天行音乐不仅仅是提前做好迎向数字化浪潮的准备,还要在未来那个剧烈变革的冲击下,留下一些种子。
程燃不由自主的想到秦西榛新专辑的封面,那是黄昏最后的一束光。
这个女子迎立在那里,乌云晚霞的苍穹与灰暗的大地之间,只有她穿着衬衣裸着赤足的背影,她好像要接住那片下沉的天空。
那是即将落幕的黄金时代。
那是曾经十年的辉煌和落木萧萧后的颠沛流离。
她接得住吗?
……
十中迎来了新的开学,朱旭这个假期过得并不是太顺心,虽然他仍然是父母的骄傲,而且跟着父母在假期里参与的一些宴请场合,使得父母在圈子里大为面上有光。
虽然介绍他是十中年级第三的时候,他父亲总是一种严厉而不满足的表示,没考到第一是不应该的,往往让饭局各方都无比感叹的劝说开解流露佩服羡意。
甚至还出现了一位副厅级官员让自己女儿多跟他接触两家人多多走动的暗示,而他待人接物的谦虚平和有理,更是得到一个名声很大的长辈断言朱家此子未来必大有出息。家里在京城,也是家族里面身位最高的二舅专门从那个到处红木的办公室打来电话过问他的前程,觉得以他的优秀,可以考虑去RUC人大,在一位泰斗手底下本硕连读,参加对方挂牌项目的社会CNDA数据调查,苦是苦点,但相信他聪明且能吃苦,这个国家政府统计研究院主导的几个大型追踪和横断面调查项目出来后,有这个经历,未来需要这方面人才的部委是绝对求贤若渴。
朱旭几乎就是在这样的赞美和期许,外人对有他这么个成绩优异前途无量的儿子这辈子也值了的评价中度过的假期。
然而只有朱旭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么这样的假期日常,当然对他而言并无不妥,他也会坦然的享受那种四面八方的赞许,然而这次……他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年级成绩前十的人考入第二名,和年级排名在八十名开外的人考到十中第二名,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难度,前一种人站在那个高度,知道方向,知道自己的缺陷,知道那些一切不该犯的错误和失误,前十考到第二名,这是朱旭曾经办到过的事情,所以这是他能做到的事。
然而后一种,当你在八十几名的时候,你其实没有看到过最高的山是什么样子,最好的风光是何模样,甚至根本就不能全面真正的审视了解过自己的能和不能,那么八十几名,晋升到第二名的难度,这其中的难度,岂止是数量级?朱旭自认为这是他绝不可能办得到的。
而他办不到的事情,却有人办到了。
这才是最无力的事情。
就像是曾经一直在他前面的姜红芍,明明似乎就是一个项背的距离,却好像横亘着世界的断崖。
对于他这样的高手而言,这样的事情,就像是心上面生出了一个缺陷,再也没有办法弥补缺合。
一个假期都处于这种心境下的朱旭,却好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上学时段,发生了某些转变。
去往十中的公车上,他在距离起始站第三站的十九路车上上车,忽然就看到了紧挨着车后门那一排位置上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穿着简单的连身裙,上身是白色的T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上车的时候,她应该是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向窗外,神情淡漠。
公交车上就只剩她旁边的位置了,但就是有男生从她身边路过,宁愿站在一旁手拉着扶手,也不敢挨着她坐下。倒是一些个男生,有在悄然关注她。
朱旭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她没有看他,无形中朝内部坐进去了一些,给他留出空间,始终看窗外,而朱旭扫了一眼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