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人类,生命中远不止爱情这一桩事情。她还是抓紧时间去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罢。
比如,弄个江湖听雨阁那般的门派组织。用程武那部电脑中的东西倒腾些物件儿出来,想办法高价的卖给秦王,好生的坑一坑他。如此四门中人便有了去处和生计。而且,撇开坑银子这一点,这也是圆了延圣帝的那个心愿。
她还得想办法找出遁四门来,好生的学一学那仙玄之术。待寿数尽了回到鬼界,也好施展手段去收拾那大头鬼差一番,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叫它给坑了。
那些美好蓝图,只想一想胸臆间便隐隐腾起些畅快之意。
瞧,活在这世上能做的事情分明那样多,快活的事情也分明那样多。她完全不必执着于多巴胺的多寡。
婠婠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这才发觉自己纠结的连手心里都冒了汗。
她抬起手来拆了那一直绑在手上的布条。掌心感受到清爽凉意的同时,手指间有些东西随着那布条一同的脱离了,指根处顿时就觉出了一种不自在的轻快感。
那一只手上空空荡荡的,指间除了寒风来去再没什么。
婠婠低头看去,只见雪地上落着几点灼眼的红。
他予她的指环,居然碎落了。赤血玉那般坚硬的材质,就这么说碎就碎了。
愣了一瞬后,婠婠想:也罢,碎了便碎了罢。
她擦了擦手心的汗,在这星穹雪夜下长长的舒展了下筋骨,而后足尖一点便这样踏风而去。
寒风不时的吹动起一层积雪,不多时就抹去了那一串浅的如同羽毛掠过的足迹。
星子一颗颗的少了,天色蒙蒙亮起。
凤卿城自街角处转了进来,他身上的散着些血腥和止血药的味道,在这清新的晨风里显得格外突兀。
扶弦甚是忧心的在后面说道:“侯爷,您已两个日夜未曾合眼,还是小歇一下吧。想来......”
凤卿城忽然停了下来。
扶弦以为他是身体受不住了,忙忙的伸手上前去扶,却见他跳下马来,疾步行到墙角处弯腰拾起了一根脏兮兮的布条。
扶弦看着那是一根脏兮兮的布条,凤卿城却是认得出这布料是婠婠的衣袖之上的。
他攥紧了那条布料,放眼四围的寻去,扬着声音连唤了几声“婠婠”,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越过墙头往府内掠去。
扶弦终是反应了过来,他没有急着进府而是立刻的吩咐诸人在四下里仔细的搜寻。
他家侯爷这两日一沾到夫人,行事便有些不稳妥,他需得时时刻刻、仔仔细细的替侯爷稳妥住才是。
定北侯府内并无多少人在,太夫人等人都被转去了旁处。淇奥斋里更是安静,只桌上的拨霞锅“咕嘟嘟”的作响,翻腾出些热气来增加着生息。
桌上的食材一样也没被动过,凤卿城心中那才扬起的欢喜和希冀又一寸寸的沉了回去,且沉的比之前还要深。
她并未曾回来过。
人到了家门前,却最终没有进来。这意味着什么......
恍恍惚惚间,不知道这样立了多久。忽听得扶弦在身后吞吞吐吐的道:“侯爷......在府外的地上找到了这个。”
凤卿城转回头,只见扶弦捧着一只白绢子。雪白的绢上托着的是几块红似鸽血的细小碎玉,还有两片银质的花枝。
他伸过手去将那碎掉的指环抓在手中。细碎的凉意很快就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去了,他握着那指环恍若什么也没有握住一般。
凤卿城缓步的走到妆台前,将那枚碎掉的指环轻轻的放在了妆台之上。半晌后,他出声道:“去库里寻块赤血玉来。”
扶弦应了一声,垂头退了出去。
凤卿城独自的站了许久,他的视线缓缓的落向那副消寒图。
九九归春,还空着一半。图上的红脂香犹在着,那个点红脂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京华旧梦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