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听了一楞。众所皆知,元后凤娴是病逝。官家虽是身体不太康健,却并没有什么重病,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能病逝了去?
许内侍见她面上疑惑,便又道:“从前明总捕是知道的,这朝中也有几人知晓。元后病逝的说法不过是为了遮掩宫中的丑闻。”
说到此处许内侍的声调越发的缓滞,“那丑闻是被构陷到元后娘娘身上的。元后娘娘愤而自尽,以一柄短剑了结自己的性命。”
素酒入腹,婠婠觉得身上开始暖和了些,然而一颗心却是渐渐的发凉。她隐隐觉得昨夜之事并非先前想象的那般简单。
寒风呼呼的吹着,温着汤饭的小炭盆不时扑出股股干热的气息。
许内侍为自己满斟了一盏素酒,饮了两口后道:“你们也不必再追查,官家他......觉得这样甚好。”
婠婠默了默,道:“已经查明了,逼宫的不止一位晋王,还有位假借救驾实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秦王。”
许内侍看了婠婠片刻,却是开口问道:“做阿爹的杀了做阿娘的,那个作为儿子的人该如何呢?”
他叹了叹,又说道:“官家曾说过,作为一位帝王他自觉无愧。但作为人夫、作为人父、作为一个男人,他觉惭愧难当,无颜于世。
这些年官家的身体一时不比一时,也是一时更比一时的想着过去的那些人和事,越是想也就越觉得愧。
论品性,秦王殿下不会做出那等逼宫逆反之事。论局势,他也完全无有必要如此做。
他既然做了,那怕是知晓了当年的旧事。
当年官家为这江山稳固亲手逼死元后娘娘、使计令凤老将军旧伤复发、设局让凤家三位将军都殒命沙场,如今秦王殿下逼宫,无非是要为凤家、为元后娘娘讨个公道。
可他能怎么讨呢?”
许内侍饮尽了盏中的残酒,眼眶微微的泛起红,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发颤,“官家他只能如此做。如此,亲手偿还了心中所愧、免叫秦王殿下为难。”
许内侍垂泪道:“如此离去于官家其实最好。总好过带着那愧疚去见元后娘娘。”
听了许内侍这长长的一席话,婠婠的心顿入冰湖,且在那冰冷中翻腾起杂陈五味。她一仰脖颈将那一碗酒统统的灌下喉,再垂首下来便有两颗温热的液体自眼眶里滑落,滴在手背之上,转瞬就化作了一片冰凉。
她对生死因果看的浅淡,纵然对延圣帝多有喟叹也不至因此落泪。她是在心疼——心疼着她自己。
若凤卿城只是单纯的为秦王谋夺皇位,眼下的事情还不会让她觉得这般难过。
他瞒她的不止朝局上那些事,还有他的所思所虑、所伤所恶......他瞒了她的是他真正的情绪。她那般掏心掏肺的待他,傻乎乎的向他说不论什么都愿意与他一同分担,如今想想何其尴尬可笑。
他从未信过她。
他们其实从未曾真正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