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宁纤手拈起一旁的素巾擦去滴在桌上的水渍,口中轻声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如今他受父皇之命暂理朝政,他的话就如同父皇的旨意,我自然是应了。”说到这里,司空澈轻啜了一口茶水,含笑看着苏洛宁道:“你夫君我就要离京,去那烟瘴之地了,宁儿可舍得我?”
苏洛宁见他这个样子,却是淡淡道:“舍得,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如果他真的要离开京城,他如今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这个人啊,怕是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故意在这里逗自己呢。
司空澈闻言,不由伸手去捏苏洛宁的脸颊,无奈道:“你怎么就不肯说一句我喜欢听的呢?”
“我知道你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我身边的。”苏洛宁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司空澈,面上带着轻柔浅笑,那眸中是柔柔的清波,漾开了一水儿的温情。
“我自然舍不得。”司空澈说着这话,便是朝着苏洛宁伸出手去,苏洛宁见状亦是含笑把自己的手递到他的手中,缓缓移到了他的身边。
司空澈伸手将苏洛宁揽入怀中,自己当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的,如今宁儿怀着身孕,自己恨不能时时守在她的身边,哪里能远行呢?司空景想要把自己调离京城,他这个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
而这个时候,皇后也是听到了司空景在朝堂之上要把司空澈调离出京的消息,当即就派人把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的司空景给请了过来。
但见司空景神色自若地进到皇后的寝殿之中,冲着皇后行了一礼,“参见母后。”
皇后此时已经屏退了宫里的宫女,见司空景站在那里向自己行礼,她却是直接开口道:“本宫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就特意叫你……不,应该说是‘请’你过来问上一问。”
听得皇后这般暗带冷意的话语,司空景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母后说一个‘请’字实在叫儿臣惶恐,母后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你可是要派澈儿去那永州烟瘴之地?”
“是。”
“为何?”皇后从座上起身,缓缓行至司空景的面前,“朝中那么多大臣,文臣武士,你派哪一个不行?偏偏要派澈儿过去,抓流寇?这算得上是什么大事吗?也犯得着让一个王爷千里迢迢赶过去?太子殿下,就算本宫不说,这天下人不议论吗?你这是以权谋私啊。”
司空景听得这话,却是微微皱了眉头,道:“母后听了这件事自然要怪罪于我,可母后为何不问问澈他对我做了什么?我们两个本是亲兄弟,可他偏偏要在朝堂上跟我作对,在朝堂之上培植自己的羽翼,若是我就这么任他发展下去,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对我下手。如今我不过是想把他调离京城,母后就这么急着责难于我,在母后心里就是如此偏袒澈吗?”
“本宫偏袒澈儿?景儿你说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是,这些年,我是有些纵容澈儿了,可是难道你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吗?我们两个都欠了他的,你当初为什么能坐上太子之位,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难道就不能对你弟弟包容一些吗?”
司空景听到这里,面上不由有些难堪,可这也正是他不喜欢司空澈的原因,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总能想起当初的那件事,他希望司空澈能离自己远远的,越远越好。
“母后,我已经够包容他的,可是他在朝堂上拉拢朝臣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底线。”
“可我已经问过澈儿了,他说他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没有想要跟你争夺皇位,他只是想有自己的力量,来护住他想保护的东西。”说到这里,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当初鸢妃的那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太深了,所以他才会这样想。”
司空景听到这里,眸中颜色不由一暗,静默了片刻之后,司空景才开口道:“可是,母后知道吗?他想要害儿臣那还未出世的孩子。”
皇后听得这话,顿时惊讶地看着司空景,却是说不出话里,半晌之后方道:“怎么可能?澈儿不是那样的人。”不管怎么着,她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的,澈儿不会平白无故去害太子妃肚子的孩子。
而皇后这下意识的反应,却是让司空景心中一凉,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母后会这样相信自己吗?
“儿臣没有说谎,泠儿已经动了胎气,现在儿臣已经请了大夫在太子府时刻守着。”
皇后闻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缓缓道:“为何请的是外面的大夫,而不是宫中的御医?”看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啊。
司空景也没打算隐瞒,便是如实道:“因为……这件事另有隐情,儿臣本来没有打算让母后知道的,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地步,儿臣便不得不说了。这件事,的确是太子妃有错在先,但是现在太子妃屡次受惊,腹内胎儿亦是跟着不安稳,儿臣实在是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才想把澈调离京城一段时间。”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细细跟我说来。”
司空景也便把薛涵泠的事情都一一说了,皇后听过之后,不禁怒声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本宫竟然都不知道,派去太子府和澈王府的两个嬷嬷都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没有一个来回报本宫的。”
“事情就是儿臣说的那样,儿臣承认这件事是太子妃有错在先,若是换了以往,儿臣甘愿把太子妃交给澈处置,可是如今太子妃怀着身孕,儿臣便不能不为儿臣的孩子着想,那大夫已经说了,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泠儿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会保不住,儿臣没有办法只能先把澈给支使出京城。”
皇后却是深深看了司空景一眼,道:“你这个理由却是站不住脚,就算澈儿离开京城了,难道他就不会吩咐人去做吗?就目前为止做的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自己亲自去做的吧?既然有话就坐在一起好好说,为何非要把他支出京城去?而且还是那烟瘴之地,那个地方可是很容易染上病症的。”
“母后明察,儿臣已经找澈去谈过了,可是他言语之间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儿臣此举也是无奈之举。”
“还是我去找澈儿过来聊聊吧,他那个吃软不硬的。”
“可是母后,这话儿臣既然已经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去了,就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不然而儿臣这脸面就没有地方放了,澈王此次永州之行是必定要去的。”
“你……”皇后一听这话,心中不由有些气恼,“你还说你不是以公挟私?你要把澈儿遣出京城,根本不是因为太子妃的事情。我一直都很奇怪,澈儿之前一直都是游戏人间的姿态,对于朝堂之事,从来也不放在心上,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朝堂政事积极起来了,他说他是想护住他想保护的人,那意思难道是……”皇后目光沉沉地看着司空景,“你想要伤害他想保护的人?”而那个人是……
司空景瞳孔不由一缩,然后拱手对着皇后道:“母后,儿臣并未想要伤害任何人,这本是我们兄弟两个的事情,母后还是不要插手,只在一旁静观其变吧。如果母后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儿臣就告辞了。”
可是皇后见得司空景态度如此回避,心中的怀疑便是更盛了几分,难道景儿已经知道当年那件事情了?
如今的景儿自己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看着司空景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皇后无力地坐回到软榻之上,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会因为皇位对立起来,这最后的结果不论谁赢,自己都难免伤心啊。
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按照澈儿的性子不会这样隐忍不发的,他那么在乎苏洛宁,不可能在苏洛宁怀着身孕的时候,离开她的身边。更何况,澈儿从来都不是一个那么听话的人,只是为何这次却没什么动静?
坐在那里沉默了半晌,皇后心中不禁暗自恼怒,说起来这次的事情还要全怪太子妃,如果不是她先想要害澈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澈儿又怎么会来对付她。
这个薛涵泠也真是够狠毒的,上次故意陷害雅侧妃推她还不够,现在又要去害澈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自己的孙子啊,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杀了她都不解恨。只是,如今她肚子里也怀着皇家的子嗣,实在动她不得,真是两难。
……
这眼看着就要到了澈王殿下出发去永州的日子,众人都在暗自纳闷,怎么这澈王殿下那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看得出来太子这次就是找借口要把澈王殿下遣出京城去,谁让澈王殿下最近在朝堂上的风头太盛了呢。只是澈王殿下如今办事办得怎样漂亮也没用,处理朝政的权利已经被皇上交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中,皇上本人又在西山行宫养病,澈王殿下如何出色,皇上也是不知道的。
就在众人这般猜疑的时候,澈王府的下人匆匆忙忙进宫去请了太医,人们还以为是澈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了呢,可是传来的消息却是澈王殿下得了急病,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这永州自然也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