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叶宗在杜懋崛起之后,处境就再无如此窘迫过。
如果不是宗主以舍弃大道登顶的代价,以旁门左道之术破开瓶颈,成为一位仙人境剑修,再加上护山大阵“梧桐天伞”还在,恐怕桐叶宗这几年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掌律老祖竟然携带重宝叛逃,人心不稳,供奉四散,偌大一座桐叶宗,其实版图犹在,但是人不够了。
桐叶宗不是没有修道胚子,恰恰相反,这些资质极好的苗子,极多,只是大多都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
而桐叶宗在之前数千年的一贯跋扈行事,原本种种的天经地义,原本其他仙家势力,从上到下,人人习惯,甚至会主动帮着桐叶宗积攒底蕴,就为了换取一点香火情,可能是桐叶宗的地仙来自家做客,露个面,参加某场山头典礼,帮着撑场子,或是桐叶宗下山历练的年轻修士,能够带上自家修士,打骂随意,别一个不小心断了大道长生桥就成,真要不小心了,桐叶宗事后愿意赔点钱意思一下,也行,多少算是留了点面子给那座门派。要么就是桐叶宗开峰仪式,能有一席之地,不奢望在那祖山有个地儿,只需要在别处山峰上,远远看几眼桐叶宗的山巅大人物们,然后回了各自山头,便是一杆实打实很管用的虎皮大旗。
只是这一切桐叶宗内外都极其习惯了的事情,变成了桐叶宗如今最受诟病的地方,不光是诟病,许多小动作,越来越过火,一些个离着桐叶宗稍远、底蕴又足够深厚的门派,只差没有公开身份挖墙脚了,桐叶宗的许多末等供奉,就这么很快被瓜分殆尽。
所以桐叶宗宗主,即便跻身了仙人境,依旧倍感疲惫不堪。
原本匍匐在脚下苟延残喘的那些个山水神祇,也偷偷缔结盟约,竟然有胆子开始与桐叶宗讨价还价了。
许多原本会主动为桐叶宗双手奉上修道胚子的山下王朝,也有了些别样心思,会绕远路,带着孩子们先去扶乩宗或是太平山,先看看那边的仙师们,是否瞧得上眼。
若是就事论事,桐叶宗不是没有做过很多挑不出半点毛病的事情,不是没有一次次的施恩于人,一宗雨露,恩泽山河万里,绝对不全是溢美之词。
可惜如今的桐叶洲山上修士,谁乐意提这些。
一袭紫袍的男子站在一处宗门辖境的河畔,此处曾是剑仙左右的短暂逗留之地。
男子最早会愤恨恼怒此人的出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种种变故骤然而生,看似毫无征兆,实则细究之后,才发现原来早有祸根蔓延开来。
以往的桐叶洲,太过依赖那位中兴之祖的境界了。
而那位中兴之祖又太过喜欢依仗境界,碾压群雄,上行下效,宗门上下,大体上皆是如此。
安稳世道,这个大体上,绝非坏事,是一种谁与争锋的气象,蔚然大宗。
能够用境界和法宝解决的山外麻烦事,就先斩后奏,不行,就用桐叶宗三个字解决,再不行,就返回宗门,请师长前辈出手,三板斧落地,屡试不爽,要么不识趣的,人头滚地,识趣一点,赔礼道歉,在山门外磕头。
不是说桐叶洲数千年以来,全然没有独到之处,只是这些细枝末节的锦上添花,好像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等到中兴老祖一走,加上杜懋那种为了活下去、不惜毁去一座小洞天的狠辣举措,别说是那些喂不熟的记名供奉,也不谈那帮年纪轻轻、心思简单的祖师堂众多嫡传,便是身为宗主的这个男人,他自己也会感到寒心。
哪怕转换位置,他自认一定会与杜懋做出同样的选择。
男人身边,来了一位怯生生模样的年轻女子。
男人转头笑问道:“他剑心弥补得如何了?”
那个桐叶宗公认的剑仙胚子,得了老祖杜懋亲自赐下的一把长剑,只是后来又被左右几句话,便差点打烂了剑心。
刚刚褪去少女稚嫩的年轻女子开心道:“启禀宗主,师兄剑心恢复得差不多了,一旦剑心重新圆满,有希望立即破境。”
男人虽然心力交瘁,对于自身大道前程,更是已经失去了可能性,但是只要一看到这些年轻的脸庞,这些桐叶宗下一场中兴崛起的未来栋梁,男人便又能恢复几分心气。
男人微笑道:“这几年,辛苦你们了,许多原本属于你们师长的职责,都落在你们肩头上了。”
他眼前这个早年被祖师堂一致认为唯一缺点,就是太怯懦的孩子,不曾想在太平世道里边,修道之心,下山言行,就如她嗓音模样那般软糯,更不曾想到了如今的惨淡光景,反而道心愈发坚韧起来,而且这份坚韧,是以前的桐叶宗年轻人身上不太常见的,当然这以前宗门与太顺风顺水也有关系。
她使劲摇头,鼓起勇气大声道:“启禀宗主,既修行又修心,很好的!半点不辛苦,宗主不要担心!”
紫袍剑仙笑了笑,是很好,这丫头都敢当人面大声说话了嘛。
他御剑离去,离去之前,与她说道:“我们桐叶宗,是有希望的,我相信你们,你们也要相信自己。”
河边只剩下年轻女子一个人。
等到宗主身影远去,约莫该到了祖山之后,她才坐在河边,发起呆来。
不知道那个天底下最不讲理的剑仙,到了剑气长城之后,是如何与蛮荒天下讲理的。
她丢了一颗石子到河里,在心里偷偷骂了那个人一句。
宝瓶洲,老龙城。
藩王府邸。
宋集薪,或者说是大骊宋氏谱牒上的藩王宋睦,今天实在是烦心不已,便干脆躲清静来了,躺在一条廊道的长椅上。
三教九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全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这藩王府邸里边钻。
宋集薪越来越觉得自己,身边缺少几个可以放心使唤、又很好使唤的人物了。
只要脑子好,境界足够,宋集薪根本不介意对方的出身。
但前提得是宋集薪自己选中的。
不然像是苻家的暗示,云林姜氏的言外之意,甚至是那正阳山、清风城许氏的种种人物、种种言行,都让宋集薪觉得烦躁。
关键是许多有资格走入府邸的人,宋集薪还不好怠慢。
以前没觉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什么难的,现在一样没觉得太难,但是觉得自己真是累。
归根结底,宋集薪哪怕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大骊藩王,依旧没觉得自己真是个所谓半洲之地皆藩地的藩王。
哪怕元婴修士甚至是上五境修士,也要对他以平礼相待,就算是大骊实权武将、以及那些南下游历老龙城的上柱国姓氏子弟,与自己言语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一些自己的措辞和语气。
宋集薪还是不习惯。
做梦一般。
可是最让宋集薪内心深处感到不快的事情,是一件看似极小的事情。
身边婢女,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稚圭,好像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宋集薪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事实上,稚圭没有说任何不合情理的言语,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
但是宋集薪就是能够察觉到藩王府邸与老龙城苻家府邸的那种诡谲氛围。
宋集薪不想去问她,想要她自己告诉自己。
一个不主动问,一个不主动说。
宋集薪躺在长椅上,打算什么都不想,睡个小觉,至少也该打个盹儿,喃喃道:“该不会这就是貌合神离吧。不会的。”
宋集薪蓦然起身,正襟危坐。
因为身边坐下了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
皇叔宋长镜。
以及十境武夫宋长镜!
宋长镜神色淡然道:“这就觉得辛苦了?”
宋集薪点了点头,“件件事情不耽误,不保证做得有多好,大纰漏肯定没有,皇叔请放心。若有责骂,我认真听着,有错会改。”
宋长镜冷笑道:“如果骂你管用,我能将你直接骂死。”
宋集薪感到了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开始呼吸不畅。
可事实上,宋长镜根本没有任何举动,就只是说了一句重话。
宋长镜说道:“真武山马苦玄,以后会来这边做事。”
宋集薪脸色阴沉。
杏花巷那个从小就喜欢扮痴装傻的小杂种!
宋集薪很少如此憎恶一个人。
宋长镜起身准备离去,看了眼宋集薪,“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例如你想杀马苦玄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但是只有一次机会。许多要求,我未必答应,比如杀了皇帝陛下,让你去坐龙椅。至于要不要把这个机会,浪费在一个马苦玄身上,你自己看着办。”
宋集薪跟着起身,“记住了。”
老龙城外的海边登龙台,如今已是禁地中的禁地。
是藩王宋睦亲自下的禁令。
所以能够去那边登高赏景的,寥寥无几,如果是练气士,需要元婴起步。
去的次数最多的,竟然是一个藩王府邸的婢女。
不过那女子,长得真是不俗气,听说她只是凡俗女子,竟是比那修道有成的女子修士,还要姿容无瑕,飘然出尘。
今天登龙台,她就又孑然一身,站在了最高处。
环顾四周,并无窥探。
原先那个在登龙台附近结茅观潮的苻家金丹供奉,也已经搬去别处。
如今身在这老龙城,如果连她都察觉不到任何迹象,那就肯定没有人在运转那种掌观山河的稀烂神通了。
她一双金色眼眸,宝光流转不定。
身上穿着一件炼化了全部云海的苻家祖传龙袍。
如今这宝瓶洲,她可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了,而是除去约莫双手之数,换成了她想杀谁就杀谁!
但是这份微不足道的境界修为,依旧毫无意义。
光是一个成了南岳大山君的范峻茂,就依旧让她感到束手束脚。
而范峻茂以后的破境速度,一样会很快。
稚圭低下头去,是一条额头生出犄角的四脚蛇,在她脚边老老实实趴着。
她抬起脚,一脚重重踩下去,那条四脚蛇模样的可怜小东西,不敢逃窜,只能使劲摔打尾巴,以示可怜,竟是使得整座登龙台都震动不已。
她怒道:“摇尾乞怜,便能活吗?你活得连那个哭鼻子都要躲起来的泥腿子都不如!”
瞬间加重力道,直接将那条四脚蛇踩得陷入地面。
稚圭收回脚,转头怔怔望向遥远的南方,那边的模糊天幕。
能够管她的那个人,死了。死得真是可怜。
另外一个,其实也能管一管她的,却从来不知道真相,真是可笑。
夜幕中。
老龙城范家的那艘跨洲渡船,桂花岛上。
桂夫人与唯一的弟子金粟,坐在雅静宅邸当中。
金粟笑道:“师父,这又不是中秋节,为何要吃月饼。”
桂夫人一手持月饼,一手虚托着,细嚼慢咽后,柔声道:“就是想啊。”
金粟只在师父这边,才有些俏皮娇憨模样,她伸长双腿,双手十指交错,伸了个大懒腰,然后抬头望去,岛上那棵祖宗桂树极高,月亮好像就挂在了枝头上。
桂夫人轻轻咬了一口月饼,打趣道:“还是喜欢孙嘉树,不喜欢范二?”
金粟微微脸红,埋怨道:“师父,这就很大煞风景了啊,不合时宜,很不合时宜!”
桂夫人笑道:“好好好,与你认个错。”
金粟继续仰头望向那好似明月、桂树相依偎的绝美风景,随口问道:“师父,听说每座天下都有月亮啊,蛮荒天下更是有三个,再加上那么多的洞天福地什么的,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还是说所有都是真的?人人处处,谁都可以举头望明月呢。”
桂夫人笑了笑,“大概真正明月在心吧。”
月中月。
金粟没来由感慨道:“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桂夫人微笑道:“月有阴晴圆缺,终究只是人们的眼中月,心中月,不会如此的。只不过哪个更好,可从来没有准确的答案。”
这位姿容不算绝美、却尤为气质雍容的桂夫人,仰头望向天上月。
在月上看惯了人间,其实在人间遥遥看月,也很不错啊。
青鸾国漕运重开一事,总算是功德圆满了,经手此事的各个衙门、大小官员,方方面面,都很满意。
其实此事起先无人看好,事情难做之外,还很得罪人,以及容易后患无穷,落人话柄,一个不小心,就是一身烂泥粘在官袍上,洗都洗不掉。
所以最早的时候,不过是两位从户、工部抽调离京的郎中大人,再加上一位漕运某段主道所在州城的刺史,官帽子最大的,也就是这三个了。
外加一个从县令“擢升”为漕运疏导佐官的柳清风。
只是随着谁都没有意料到的万事顺利,主政官员的官帽子就越来越大,户部侍郎、工部侍郎抢着要离开京城,去那传说中蚊蝇蔽日、蚂蟥爬满脚的地方漕运上吃苦头,半年后,干脆是工部尚书亲自领衔,据说事事亲力亲为,最终不辞辛苦,好不容易漕运得以开通,回京之时,高风亮节的尚书大人只带回了一把万民伞。
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升官之人不算少,原本官品就够高的,那就赏赐下去一些御用之物。
当然只除了那个识趣躲在幕后的柳清风,没捞到多少便宜,其实最早与柳清风共事的郎中、刺史三位官员,心中有些别扭,只是与柳清风朝夕相处很长一段时日的三位大人,最终嚼出了些余味,没有在折子上多说半个字,至于那个柳清风为何要如此,三位都升了官的,至今还是没能想明白。
照理说,一个被家谱除名、声名狼藉到了极点的官员,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实打实的功劳,该得的,怎会不要?一般人,不该得的,都要死求。这个柳清风倒好,晒成了一个村野老农似的,整个人精瘦精瘦,更何况漕运一事,几乎所有细节和走势,全是他一人的功劳,反而到最后是最没升官发财的一个,从漕运佐官平调为了郡守佐官而已。
今天柳清风就在去往青鸾国偏远郡城的赴任路上,乘坐一驾马车,车夫是那当过县尉的扈从,王毅甫。
打小就是书童出身的柳蓑,坐在这魁梧汉子身边,先生坐在后边的车厢看书,道路颠簸,看书最伤神伤眼,只是柳蓑每次忍不住掀开帘子提醒,老爷总说看一会儿就不看,到后来,柳蓑便算了。
老爷这一路,不看那些圣贤书籍,竟然只是在翻阅整理青鸾国的所有驿路官道,甚至收集了一大摞地理图志,还会从乱糟糟的地方县志当中,挑出那些一切与道路有关的记录,不管道路大小,是否已经废弃,都要圈画、抄录。
柳蓑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家老爷在想什么了。
柳蓑与王毅甫关系很好,都当了威风八面的县尉,却还愿意跟着自家老爷去漕运河渠风吹日晒的,官也没升,讲义气。
所以柳蓑还是喜欢称呼这个汉子为王县尉。
王毅甫也没说什么。
一直就是柳清风书童的柳蓑,最早就跟随柳清风一起离开了狮子园,先是四处游学,然后是进京赶考,再后来是去县衙。
如今还是少年岁数,只是少年已经不再那么年少。
关于这件事,少年今天会很高兴,以后可能会感伤。
只是让他现在就伤感的一件事情,是自家老爷,年纪不大,还远远没到四十岁,就已经双鬓有了霜点。
更让柳蓑伤感的,是老爷如今的模样,半点都不像当年那个青衫翩翩的读书人了。
黄昏中,马车到了一处驿站,递交关牒和公文后,三人在此休歇过夜,驿站胥吏是真没看出那个柳姓男人,是个当官的。反而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车夫扈从,更像些。
因为觉得柳清风的官,不大不小,就给三人安排了两间屋子,不好不坏。
柳清风吃过了晚饭,便开始点灯看书,并且取出笔墨。
王毅甫坐在一旁,笑道:“柳先生,你不管如何,哪怕只为了看书不伤眼睛,也该试试看修行一事,这点神仙钱,不用为大骊节省的,反正大骊朝廷只会赚取更多。”
柳清风放下书,摇头道:“还是算了。修道资质如何,我心中有数。”
王毅甫关于此事,今天是第二次说,柳清风还是拒绝,王毅甫便再也不会多说什么。
柳清风难得翻开了书,忍得住不一直看下去,反而合上书籍,伸手抹了抹,“喝点酒?”
王毅甫大感意外,笑道:“论学问,论治政,一百个王毅甫都不如一个柳先生,可要说这喝酒,反过来。”
柳清风苦笑摇头,“没喝酒就开始骂人啊。”
眼前这位王毅甫。
是昔年宝瓶洲最北方卢氏王朝的实权大将,国之砥柱。
而大骊王朝最早的时候,就只是卢氏王朝的藩属之一!
柳蓑端来了酒碗,都是市井酒水,买得起,滋味也不算差。
柳蓑帮着两人倒了酒,然后看着两个坐着不动的老爷和王县尉,疑惑道:“不是喝酒吗?佐酒菜可是没有的,除非我喊得动驿站那些斜眼看人的官老爷。”
柳清风笑道:“真正的面子,是人不到不开席。你不坐下,我与王县尉都不敢拿酒碗。”
柳蓑哈哈大笑,一屁股坐下。
自家这位老爷,其实开起玩笑来,贼有意思的。
可惜次数少了点。
柳蓑酒量不行,不爱喝酒,何况也不敢多喝,得看着点自家老爷,如果王县尉敢一味劝酒,也得拦上一拦。
所幸老爷喝得慢,王都尉也从不劝酒,这让少年宽心几分。
一高兴,柳蓑自己就喝得有点多了。
王毅甫放下酒碗,“柳先生,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待山上的。”
柳清风抿了一口酒,缓缓道:“只是如何看待山上,意义不大,山下山下,其实界线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山下,短寿早夭,山上更加长寿。”
王毅甫问道:“仙家术法,柳先生都不讲?这不是比寿命长短,差距更明显吗?”
柳清风摇头笑道:“我是读书人,对上了沙场士卒,被一两刀砍死,王县尉,你说双方差距大不大?”
王毅甫点头道:“原来在柳先生看来,山上修道之人,就只是拳头大些,仅此而已。”
柳清风不再喝酒,“有钱人,山上人,尤其是富可敌国的前者,所谓得了道的后者,双方都是得了天地造化的大恩惠,活命无忧,衣食更是几辈子都无忧了,那就应该想着打开腰包,还回去一些,有来有往,细水流长。这不是我非要人人学那道德圣人,并非如此,而是如此做了,是送小钱出门、迎大钱进门的路数,归根结底,还是赚钱,得到更多的利益。”
柳清风继续说道:“对破坏规矩之人的纵容,就是对守规矩之人的最大伤害。”
说到这里,柳清风转头望向已经喝了个半醉的少年柳蓑,笑问道:“那么我们如何确定自己订立的规矩,就一定是好的,是对的?”
“老爷自己想这些,我不想,想也想不出答案。”
柳蓑晃着脑袋,咧嘴一笑:“不过老爷也少想些,不然别的不说,我也跟着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