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璨抽了抽鼻子,“那会儿,我每天还挂着两条鼻涕呢。”
陈平安皱起了脸,似乎是想要笑一下。
顾璨找了个由头,拉着小泥鳅走了。
等到房门关上后,不断远去的脚步越来越轻微,陈平安的面容和精气神便一下子垮了,很久之后,抹了一把脸,原来没有眼泪。
陈平安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回书房,坐在书案前。
又站起身,陈平安将那把剑仙摘下,养剑葫也摘下,都放在书案一边。
在“审大小”那一张纸上,写下四行字。
一地乡俗。
一国律法。
一洲礼仪。
天下道德。
陈平安写完之后,神色憔悴,便拿起养剑葫,喝了一口酒,帮着提神。
然后在一地乡俗之后,又写下书简湖三个字。
顾璨回到自己房间,里边有三位开襟小娘,一个是池水城范彦送来的,她是石毫国落难的官宦子女,一个是素鳞岛上整座师门被青峡岛剿灭后,给顾璨强掳过来的,一个是蜀哭岛上的外门弟子,她自己要求成为开襟小娘的。
顾璨坐在桌旁,单手托着腮帮,让三位开襟小娘站成一排,问道:“小爷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只要照实回答,都有重赏,敢骗我,就当是小泥鳅今天的开胃小菜好了。至于照实回答之后,会不会惹恼小爷,嗯,以前难说,今天不会,今天你们只要说实话,我就开心。”
三位姿色各异却都颇为娇艳动人的开襟小娘,战战兢兢,不知道这个性情难料的小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璨问道:“你们觉得成为了开襟小娘,是一种好事还是坏事,好,有多好,坏,有多坏?”
那位蜀哭岛外门弟子的开襟小娘,立即说道:“回禀少爷,对奴婢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事,整座蜀哭岛,不但就奴婢活了下来,而且还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少爷不会肆意欺辱、打杀我们,少爷你是不知道,如今多少书简湖年轻女修,想要成为少爷身边的丫鬟。”
第二位石毫国世族出身的年轻女子,犹豫了一下,“奴婢觉得不好也不坏,到底是从世族嫡女沦为了奴婢,可是比起去青楼当花魁,或是那些粗鄙莽夫的玩物,又要好上许多。”
最后一位开襟小娘,是素鳞岛岛主的嫡传弟子,冷着脸道:“我恨不得将少爷千刀万剐!”
顾璨没有丝毫动怒,问道:“素鳞岛怎么都是要被灭的,胆敢暗中勾结其余八座大岛,试图围攻我们青峡岛,你们师门是怎么死的,知道吗?是蠢死的,九座大岛里边,就你们素鳞岛离着我们青峡岛最近,行事还那么跳。你的那个大师兄,是如何成为了青峡岛的末等供奉?你真不知道?你恨我一个外人做什么?就因为我和小泥鳅杀的人多了些?可你恨也行,可好歹还是应该稍稍感激我救了你吧?不然你这会儿可就是你大师兄的胯下玩物了,他如今逐渐显露出来的那些床笫癖好,你又不是没听说过。”
那位开襟小娘咬牙切齿道:“感激?我恨不得把你顾璨的那对眼珠子当做下酒菜!”
顾璨嘿了一声,“以前我瞧你是不太顺眼的,这会儿倒是觉得你最有意思,有赏,重重有赏,三人当中,就你可以拿双份赏赐。”
顾璨挥挥手,“都退下吧,自个儿领赏去。”
顾璨轻声问道:“小泥鳅,你觉得我错了吗?”
小泥鳅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没呢,我觉得主人和陈平安都没有错,只是陈平安更……对一些?但是这也不能说主人就错了嘛。”
顾璨转头笑道:“小泥鳅,你以前脑子都不好使唉,今儿咋这么灵光啦?”
小泥鳅突然有些没精打采,“主人,对不起啊。”
顾璨哈哈大笑,“对不起个啥,你怕陈平安?那你看我怕不怕陈平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你对不起个什么?”
小泥鳅摇头晃脑,开心起来。
顾璨双手环胸,挑眉道:“我连娘亲都不怕,天大地大,就只怕陈平安一个人,我觉得咱们俩已经很英雄好汉了。”
顾璨突然耷拉着脑袋,“小泥鳅,你说陈平安干嘛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要跟我唠叨那么多我肯定不会听的道理呢?”
小泥鳅使劲摇头。
顾璨伸出一根手指,“所以说你笨,我是知道的。”
顾璨自言自语道:“陈平安,又在犯傻了,想要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我。可是这一次,不是吃的穿的好玩的,所以我不太愿意收下了。”
小泥鳅身体前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平顾璨的紧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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