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高湛想来看看子莫到底怎么样了,结果发现房间里没人。
“我长恭侄儿去哪里了?”高湛抓住一个侍从便问。
“启禀长广王殿下,高大人卯时不到便出门了,似是去看那黄兔马了。多伦大人亲自送了那宝马过来。”
高湛一听便出了可汗庭的皇宫,循着哒哒马蹄声,在白雾霭霭的冰原山坡上找到了子莫。
淡金的马儿,雪白裘袍,那人微垂眼帘,笑吟吟地轻抚黄兔的马鬃,身姿俊逸,晨曦穿透原野的雾霭,似是格外怜惜得铺陈在那马背上的人儿身上,微微笼罩,光华灼灼。
“长恭,身子无恙了吗?”高湛牵了马笼头,将马定在那儿,抬头望向子莫,高湛的双眸极美,孤寂却不冷漠,如融成暖流的寒川,只是蒙上柔情便刹那间摄人心魄。
“恩,让九叔担心了,昨晚睡了一觉,今天便觉得轻松了很多。”子莫双唇殷红,眼眸中似有盈盈水光,较之往常平添了几分妖冶,看得高湛有些失神。
“是吗。。。。。。即刻便要与苻坚可汗辞行回邺城了,我们回去吧。”高湛帮子莫牵了缰绳,拉着黄兔马在自己身侧缓缓并排前行。
子莫坐在马上,看到九叔的墨发之上皆是点点寒露,伸出手,轻轻顺着那发丝抚了下去,高湛身子微微一个轻颤,侧头看着作怪的子莫。
“九叔,我的斗篷给你,可不能弄湿了头发,会着凉的。”说着便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给九叔披上,认真擦拭干高湛的头发后,还支起斗篷的帽子给九叔戴上。
“你自己呢?”高湛的脸在帽檐之下更加深刻,眉眼鼻梁如同镌刻。
“恩?哦。。。我,我没事,我早上拉着马儿跑了一圈,热得要命!”子莫为了更有说服力,还死命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看着九叔的眼睛直直盯在她胸口处,低头发现自己用力过头,衣服竟拉得歪歪扭扭,于是不好意思捂着衣领傻笑。
高湛微微摇头,目视远方。雾气浓得仿佛置身云端仙都之中,分不清方向,看不到来的路,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长恭,如果此刻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你可愿意伴着九叔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四周皆是白茫茫的雾霭,朦朦胧胧,如同梦境一般。高湛已经知道这一世便也放不了手,挪不下心头,明明知道答案,可他,终还是问出了口。
高湛声音低沉婉转,倾诉衷肠,空山鸟语,恍如这便超脱了尘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啊?”萧子莫正热得难受,一时愣神竟也不是听得很明了。
“我只希望就这样你我二人长相厮。。。。。。。”
“殿下~~~~~~~~~长广王殿下,你在哪里啊~~~~~~~~~”雾中传来邻和公主的声音,高湛拧了拧眉头。
“九叔,公主来找我们了,大概是等得心急了。”子莫笑道。
高湛一脸凝霜看看她那副嬉笑的样子,抬手在黄兔子的后腰上狠狠拍了一把,然后那马儿载着萧子莫闪电般冲了出去,马背上子莫的惊呼声响彻天际。
“九叔叔,你使诈啊~~~~~~~~~~”已经看不到人影的子莫一边在马背上颠簸,一边嚷嚷。
高湛面无表情两眼都是戏谑的神色。
“长恭呢?怎么不见了?”邻和公主找到了高湛,明明听到了子莫的声音却没看到人影。
“遛马去了,他总是走神,我稍微罚了他一下。”高湛的嘴角溢满了宠溺疼惜的笑,他的双眼更是朝着那早已没了人影的雾中眺望,视线凝结于一处,似乎连魂儿都不在身上了。
“长广王殿下。。。我是代可汗来找您的。。。都备妥了,我们。。。我们启程吧。”公主轻轻拉了拉高湛的袖子,低头轻语道。
晌午,雾散去了些。
邻和公主泪眼婆娑与苻坚和部族长老们一一道别,便上了大红的车辇。
浩浩荡荡,回去时候,迎亲队伍多了十万战马,更是气势如虹。
段深和段懿将人马分作四队,前后两翼分开护卫,他们收了消息,突厥会有小股游兵在他们回城路上伏击,虽不放在眼中,但是以策万全小心为妙。
萧子莫坐于黄兔之上,与长广王一同拜别苻坚可汗与一干柔然大臣。看到慕容冲与多伦,子莫抱拳:“多伦勇士,感谢你割爱,这宝马我会好好待它的。还有慕容公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望兀自珍重,他日有缘必能重逢!”
“说得好!也望高大人珍重!我们有缘再见!”慕容冲抱拳回礼。
高湛下了命令,一行长队逶迤数百米开始离开柔然可汗庭朝邺城的方向返回。
“凤凰,接下去的事情你可安排妥了?”苻坚看着北齐迎亲队伍离开的方向,问道。
“是!臣只要游兵两百即可。”
“记住,切不可伤了公主。你的目标,只是高长恭!”苻坚沉吟。
“遵命!”慕容冲抱拳领命。
北齐的迎亲队伍回程之上带有十万战马,突厥人看着这块肥肉打从自家门口而过不可能不眼红。小股散兵突袭便是不可少,慕容冲也是瞧准了这点便想趁乱行事。
呵。。。。。。高长恭,我们不久便会相见,倒还真是有缘!慕容与手下两百柔然骑兵皆换了一身突厥游兵的行头,黑布缠面,一挥马鞭,骑兵小队绝尘而去,追赶着北齐迎亲队伍。
跋山涉水,从柔然可汗庭出发已是走了三日。这几天,有人发现高长恭大人总是在半夜时分偷偷出了营帐,不知去了哪里。
禀告了段深段懿,高湛便也知晓了。
“段大人,我长恭侄儿最近身子似乎有些不妥,你们不必挂怀,交于我处理便好。”高湛让段氏兄弟不必宣扬,安心布防便可。这几日出了柔然可汗庭的地界儿,突厥的游兵骚扰便也一日比一日多。大抵是看上了那十万战马,若有机可趁捣散了队伍,那战马之多,到时候便是追也追不回了。
“是!”段深回道。他本也不想惊动长广王,不过他大哥段懿似乎甚为介意,在晚上跟踪这高大人出过营地两次,可都是半道上跟丢,于是便不肯罢休了。
那日,夜幕又再度降临。段深命令全军驻扎在一处雪山脚下,邻和公主身份尊贵,便也不似来时那般日夜兼程了。
萧子莫还是如以往一般,一旦队伍停下了脚步,就一个人呆在自个儿的营帐内煎药,然后运功调理。
气运周身,用内力压制毒性流转,这样便一直到了深夜。
亥时越近,体内便有激流如滔天巨浪翻滚一样冲刷着她的五脏六腑,直冲得她脑门发晕,丹田处更是滞涨快要崩裂的感觉,全身如堕泥潭,深陷不可自拔。
她裹了一身裘袍,看四周似没有人,便出了营帐。
高湛站在远处观望了许久,见子莫朝营地后面的山坡走去,便也跟了过去。
可惜,萧子莫能发现段懿,但今晚却不一定能发现高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