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谢过陛下,谢陛下隆恩!”萧子莫重重叩首。
高洋看了眼杨愔,杨愔此刻也正瞅着那个少年。
高长恭和年少时的高澄并不相像。文襄帝年轻时候骁勇,张狂,容貌出众,天赋异禀也极为恃才傲物。可却远未有高长恭的隐忍和坚韧。。。。。
六年塞北磨砺,他活着回来了,还活得气宇轩昂。收起了一身锋芒,却浑身裹满盔胄,亲疏分明。似从容柔缓,实则绵里藏针,刚柔并济。在陛下面前不卑不亢,既不丢长房的颜面,又不失对当今皇上的君臣之礼,臣服之心。就算是皇上,在这样的高长恭面前,也着实是抓不到把柄,挑不到什么毛病。明知这朝堂,于他,也许是一个陷阱,可却早没了文襄殡天那时的畏惧和恐慌。
哎。。。。。。杨愔暗自叹服,明明不过是个十几的青涩少年郎,又久居漠北,若只懂斗狠,那也正常,可看他一身贵重儒雅气派,哪里还有半分杀气。而那绝不以软碰硬,识时务懂进退,手腕老练甚至是狡黠的作风,杨愔又不得不感慨高长恭着实有乃父之风。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文襄皇帝。。。您真是有个好儿子啊。。。
杨愔还记得那日夜深似水,那个裹着襁褓的孩子被高澄救于杀手箭羽之下,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曾经目睹被劫持后的婴孩高高抛下于断崖,却毫发无伤。此事除了他杨愔和殡天的文襄皇帝,无第三人知晓。
他知道这个孩子非同寻常,既已站定阵营,也曾想过提醒高二郎万不可掉以轻心小瞧他只是个稚子。。。。。。可。。。他杨愔系出弘农杨氏,落魄名门仍是名门。他负高澄在先,若后又屠他最钟爱之子,实乃有违他初衷。
高澄跋扈,高洋奇才却又懂得忍辱负重,做待时机。不是他不帮文襄,实在是他少年得志,被权利蒙蔽了许久时光,太心高气傲。
真快,十五年了。。。。。。物是人非,而那孩子给他的感觉还是那么不同寻常。
无论是当日嗷嗷待哺的婴孩,还是今日立于朝堂上的少年郎,高长恭的那双眼睛,似是看尽了世间浮华,远比他这个五旬老者更阅尽千古沧桑。
当今陛下比他更会揣度人心,怕是早早就察觉了这个高家四郎的非同一般了,才会六年前便有防备甚至生出除去而永绝后患的心思吧。
想当年,皇上还不是皇上。
有一年,高家家宴之后,皇上曾这么和他说:“杨愔啊,你说一个稚子却有比你我更洞察分毫让人无所遁形的眼睛,看得我差点露出马脚,这是天人下凡亦或是鬼怪投胎?若是他在我大哥面前多言一句,我这戏,估计是得落幕了。”
那稚子便是高长恭。
他终究没有多言,于是,这出戏唱到了现在。
皇上,终究忍辱负重,夺了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的大哥的位置。
那年在灵堂,高长恭哭得最为伤悲,似乎眼泪中还有不甘和懊悔。
他为何做壁上观而不早早提醒他爹?年幼怕事?。。。。。。不,他和皇上都不这么想。
杨愔双手持着芴板立于群臣之首,整日忙于公务操劳,他比六年前苍老了不少。上了年纪的混黄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高长恭不可放!置于南方驻军之中,掌军权持将帅印,那无疑于放虎归山,何等凶险之境地!高长恭不可放!这是他和文宣帝高洋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