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十一郎,今日之事,确实是某的错,某向你认错。”焦遂追上张旭后被他好一顿埋怨,而且自家想想,叶畅也不象是那种好龙阳的人,因此进来后极是诚心地向叶畅道歉。
“唉,只是巧合,不怪阁下。”叶畅长叹了一声:“只是小子初来长安,这名声……算是毁了。”
“无妨,我二人必为你正名,只要你再给我写几十个字。”张旭快言快语。
“正是,你只管放心。”贺知章也道。
叶畅见时机成熟,该是请教他二人身份的时候,因此拱手行礼道:“几位老者、郎君,还未曾请教诸位的高姓大名。”
覃勤寿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自己出声之际了:“这位乃是时任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的贺公,讳知章,字季真。”
叶畅嘴巴顿时合不拢了。
贺知章在后世可要比大历十才子的钱起有名得多,哪个读过书的,不知道贺知章的《咏柳》与《回乡偶书》?叶畅知道此时贺知章已经年过八旬,甚至知道他的寿命不久矣,因此并不知道自己才进长安城,就会遇到他!
覃勤寿没有给他太多发呆的时间,紧接着又介绍另一位:“此乃金吾长史张公讳旭,字伯高。”
叶畅的嘴巴顿时张得更大,开始可以放进一枚鸡蛋,现在就能放进一个拳头了。
张旭在华夏史上的地位,怕是比贺知章还高,他不仅是极出色的诗人,著有《山行留客》这般诗句,更重要的是他的书法。草圣张旭,诗仙李白,再加上善舞剑器的将军裴旻并称三绝。见到贺知章,已经让叶畅惊喜,一起见到张旭,则更是喜上添喜了。
他心中一动,想到在风陵渡时听说李白也已经入长安,便转向跟在张旭身边之人。不待他问,覃勤寿又介绍道:“此乃颜公讳真卿,字清臣,本年制举博学文词秀逸科及第,如今正随着张公习书艺。”
又是一位华夏文化史上了不得的大人物!
不过到这个时候,叶畅都有些麻木了:这原本就是一个群星璀灿的时代,长安又是帝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在此遇上他们,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虽然有遇到历史名人的心理准备,可是叶畅此时此际,也只能用再普通不过的方法来表达自己对他们的敬意。
“这一位……”覃勤寿再介绍到那个误认叶畅为龙阳之癖者时,顿了一顿,他也是初临长安,虽然呆的时间比叶畅久,却不认识此人。
“某姓焦,单名遂,布衣酒狂耳。”焦遂不待他介绍,自己先说道。
“啊……”
这一位名声虽不象前三位那般响亮,但也不是全然无名,至少叶畅就记得,杜甫《饮中八仙歌》中的最后一位,就是他。叶畅心中一动,正想着要不要将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抄出来,想到此时杜甫早已出生,没准也呆在长安城中,便改了主意。
抄没有关系,可若是被正主儿抓着,那就丢人现眼了。
“给我写几个字,就写几个字,小友,十一郎,求你了!”张旭此时抓耳挠腮,开口便道。
叶畅抿了一下嘴:“如何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
“你之字,一般。但那字形字体,却是前所未见,别出心裁——听覃郎君说你曾有遇仙之事,想必这字体乃是仙家字体?”
“这个……”对于遇仙之事,叶畅自己是绝对不承认的,他来之前,叶淡也曾反复叮嘱,遇仙之事,操持不好,便是祸端。但他也无法否认,否则他的许多本领就没有办法解释,因此他便胡乱说道:“某曾于山中一梦,梦中得见其诗其字,某只得其形,未得其真。”
“已经很好了,再写几个给我瞅吧。”
覃勤寿示意小二拿来纸笔,叶畅提笔待写,看到旁边的颜真卿,心中忽然一动,捉狭之心起,便按着颜体,写了“班门弄斧”四个字出来。
“咦?清臣,你看,倒有几分象你之字!”张旭见后道。
此时颜真卿尚在向他学字,颜体也尚未大成,因此颜真卿看了这四字之后,也顿时抓耳挠腮起来:虽然叶畅所书带着很重的匠气,远不能算是书法大家,但这四字的形体,却对颜真卿能有极大的启发之功!
写完这四字,叶畅便搁下笔,拱手道:“小子驽钝,梦中之事已经记不真切,诸公还是放过小子吧。”
见他这模样,张旭与颜真卿去琢磨那四个字去了,贺知章则有些失望:“莫非那两首诗,亦是梦中听人所做?”
叶畅微微笑道:“正是。”
“可还有它诗否?”
这个问题,叶畅没有急着回应,此时院子里伙计烧的水已经开了,叶畅让覃勤寿拿来干净杯子,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些茶叶,将之一一放入杯中。那茶叶一取出来,便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贺知章嗅到后“咦”了一声:“可是茶饼?”
此时饮茶,尚是用煎茶之法,过程繁琐,而且讲究颇多,茶中添加姜、葱、盐等,更是让茶味百杂。叶畅吃过两次,虽然承认这别有风味,却终究是不惯。而且此时的茶饼,多是用蒸汽杀青,压制成饼,饮用时再碾成碎末,远不如炒茶杀青能保留茶味。
更别提粉末状的茶也失去了饶茶中观看茶叶被沸水浸泡后舒展沉浮的趣味了。
“不是茶饼,某采于覆釜山药王观,自制而成,只能说别有风味。”叶畅为众人冲好水,贺知章见随着沸水倒入,茶香四溢,茶叶舒展,“咦”了一声:“倒真是别有趣味……好茶!”
“请。”叶畅伸手道。
若是正经茶会,那么还有一套繁琐劝茶仪式,但叶畅不通茶道,只知道好茶已泡,大伙同饮。贺知章却觉得,他这一简单的一个“请”字,更合乎道家“无为”与“自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