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的宅院一直闲置着。他只知道边上就是赵云的宅邸,而巷道两旁,大抵都是成都城里高官显爵。按照常理,雷远既然来了成都,也要拜访左邻右舍,以示邻里的亲密之谊。但在汉中王府军议以后,雷远估计这些大员们都要外松内紧,忙的够呛,所以尚未起意拜访。
却不曾想撞见了彭羕,原来他也是住在这附近的?
“原来我与治中乃是近邻?幸甚,幸甚。”雷远笑道。
彭羕从车上下来,看看巷道左右,然后道:“不瞒续之将军,我不住在这里,只是经过罢了。一个时辰前,关中有新的消息传到,汉中王立即召集会议。会后我领命往少城的蜀郡郡府去了一趟,这才折返回来。”
雷远眼皮一跳。
彭羕看似不经意地一句话,透露了许多信息。
一者,关中方向有新消息来,似乎不是坏消息。
二者,汉中王再度召集军议,种种布置已经涉及到郡府层面。
三者,雷远自己就在汉中王府待了一日,竟然没有人通知雷远。在彭羕开言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汉中王觉得这消息与雷远没什么关系。
当代客观条件有限,信息传递不畅乃是常态,而许多军政大事的成败,又与信息掌握程度紧密相关。所以雷远哪怕身在交州,但也不惜代价地通过控制下的商队,将情报网络渗透到荆襄,非如此,则难免受制于人。
偏偏身在成都的时候,雷远的消息渠道付之阙如,明明耳聪目明,却仿佛耳聋眼瞎。
通常为人下属者,并不会有这样的感受。消息闭塞有什么关系,万事遵照上司的吩咐去办就行了。但像雷远这样,长期独当一面,自家对自家权势地位负责之人,却实在难以容忍。尤其如现在这般,明明有大事,却硬生生将自己排除在外的情形!
中枢何以待我如此?
是汉中王的意思?还是诸葛亮的意思?
彭羕这么刻意在我家门前偶遇言说,又是什么意思?
这数年来,汉中王的政权扩张顺利,可麾下文武众臣,却似乎不如当年在公安城里那般亲密无间。当日庐江雷氏就算与玄德公剑拔弩张,也有人坦诚相待,直言不讳……哪像此刻?我这左将军在成都,又不是当年的左将军在许都,何至于如此刻意区别相待?
雷远心中有些不悦。
他不动声色地瞧了彭羕一眼,却不顺着彭羕的话风展开,而是岔开话题,徐徐道:“俗话说,能者多劳。治中往来忙碌,可见才高,可见深得汉中王的信重了。”
“不敢,不敢。”彭羕摆手道:“我不过是个刀笔吏,怎敢在左将军面前自恃才高?这个……其实……”
“其实什么?”
彭羕眼神飘忽地往左右看看:“续之将军,不请我府上小坐么?”
雷远哈哈一笑。
虽不知彭羕究竟何意,但雷远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当下探手虚引:“固所愿也。治中,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