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兴趣。”游津兰心想,但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万国侯那几乎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如果我拒绝,难免会引起月漱落的疑心。万一她跟万国侯说了,再吹风到高靳耳朵里可就不妙了。”
这样一想,她便拿定了主意。
“当然想去!”她咧开嘴,热情地说,“我一直想去看展,但又不好意思跟你们说,而且襄襄又病了……“
“高总在医院呢,放心吧。他特意嘱咐过,要我好好陪你散散心。”月漱落笑着说,“我马上安排,游小姐请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们出发,OK?”
几分钟后,游津兰坐上了车,开车的是Z2,月漱落和她坐在后排。游津兰很想打听一下高靳早上出门时的情形,但又怕被月漱落看出她和高靳之间的“微妙”变化。
她正在踌躇,月漱落却主动开口了。“游小姐,高总很关心你呢。他早上走得很早,说是怕吵醒你。”月漱落故意暧昧地笑了一下,“你们感情真好。”
游津兰有些不好意思,“我昨晚睡得比较晚,早上都没听到他出门。”
“是不是房间里太冷了?昨晚后半夜下雪了,温度比较低。”
“没有没有。房间里挺舒服的,是我有点失眠,老毛病了。”游津兰解释道,“很多年了,一阵一阵的。”
“去看过医生吗?阶段性失眠可不是小毛病呢。”月漱落眨了眨眼。那双大眼睛里荡漾的水波让游津兰感到有些别扭,仿佛她是个男人。俄顷,她反应了过来,陶白荷跟她提起过,月漱落以前是高靳的日式料理店的店长,自然是见过世面也懂得魅惑男人的。
月漱落以前的身份……
游津兰忽然心里一紧,她想起了戴天对她描述过的女儿坠楼的情形。
“游小姐?”月漱落疑惑地看着她。
游津兰这才察觉到自己走神了。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稍微挪了挪身子。
“你是不是还有些困?如果不太舒服,我们就不去看展了。”月漱落体贴地说。
“没有,我刚才想到了些别的。”游津兰说,她决定试试戴天教她的方法——真话假话掺着说。“其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从高楼上掉下去了,然后浑身是血。很多人站在旁边看着我,但是没人打急救电话。我一急,就吓醒了。”游津兰仔细观察着月漱落的表情,“也不能说是晚上,应该说是今天凌晨吧。”
“真吓人。”月漱落同情地说,“也许你是蹬被子了?或者睡眠姿势不太好?所以才做了噩梦?”
“我不知道。”游津兰没有从月漱落脸上看出任何异常,顿时有些失望。
“难怪我看你今天有点心情不好的样子。”月漱落说,“我还以为你和高总闹矛盾了。”
游津兰吓了一跳,赶紧掩饰地笑了几声,“没有啦,怎么会呢?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心里不舒服。”她眼珠一转,又说,“去年我看过一个新闻,在魔都有家日式料理店,就有个服务员从高楼上掉下去了,好像……死得挺惨。”
“是3月份的事情吧?”月漱落平静地说,“我在那家店工作过,当时我是店长。”她忽然冲游津兰一笑,“游小姐可能不知道,那家店是高总开的,我以前是高总的手下。”
游津兰傻眼了,她没有料到月漱落会这么坦然地承认自己以前的身份。这让她一时间颇感棘手,想不出应答的话来。
“看来,高总没告诉你。”月漱落莞尔一笑,“他大概都忘了那件事了。——当然,那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你能跟我聊聊是怎么回事吗?”游津兰装出一副好奇的八卦面孔来。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月漱落答道,“那个女服务员平时活泼开朗,人也很好,但那天她好像喝酒了。主要是她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她工作的包厢里面,所以,我知道的也很有限。”
游津兰沉默了几秒,说道:“她真可怜。”
“是的,我后来听说她父母都很受打击。公安机关介入后,高总赔偿了一笔钱,最后,也算是和解了吧。”月漱落的语气波澜不兴,“这女孩年纪不大,但很懂事,我对她印象挺好的,唉,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会发生这样悲惨的事情。”
游津兰苦涩地说:“你是那之后就离开了日式料理店?”
“差不多吧,我刚好遇到了侯爷,就跟他走了。这么一看,还挺对不起高总对我的栽培的。”月漱落笑了起来,象牙一样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甜蜜的娇羞,“其实,这些事情,你问我还不如直接问高总呢,他肯定比我更清楚,毕竟那天晚上,高总就在叶颖君出事的包厢里。对了,叶颖君就是那个跳楼的服务员。”
游津兰的心脏突突地跳动着,“算了,我就是做噩梦才想起这件事的,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月漱落瞟了她一眼,“游小姐,你到千枫学院执教前,就一直待在魔都吗?”
“不是的。”游津兰赶紧搬出戴天教她的话,“我之前跟着我的老师到处跑,去了国内不少地方。”
“我记得游小姐的老师是弗兰克·马瑟韦尔?那你也一定经常出国了?是不是看过很多高规格的展览呢?真让人羡慕。”
游津兰紧张地抓着手腕上的镯子——那是高靳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吃不准月漱落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好硬着头皮说:“还好,我去的地方不多,就是个书呆子。”
“厉害。”月漱落仍旧带着笑,“我最佩服读书多的人。实不相瞒,我也喜欢看书,等回魔都了,我们有空一起去书店?”
“好的。”游津兰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个笑脸。“万国侯身边的人都很难对付。”她心想,“是我表现得太可疑了?还是他们都喜欢盘问人?”
“今天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多逛一会儿。”月漱落微笑着说,“高总大概是想和襄襄单独待一会儿,但又怕你一个人无聊。”
“真是麻烦你了。”游津兰客套地说。她扭过头,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世界,只觉得浑浑噩噩:那些复仇的勇气和决心,仿佛变成了她手腕上的镯子、脚上的靴子,以及膝盖上的名牌包。她离真相越近,就越觉得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