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
南泽雨苦笑了一下,“我当然相信纽约警方的能力,只是白荷那边……”他迟疑了一下,“侯爷,这几天我妻子的状态可能会很差,如果她回头说了很糟糕的话,我先提前跟您道歉。”
“没关系。”万国侯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人之常情。”他做了个手势,“一起走走?”
“请。”
两人并排走了一阵,然后穿过藩篱边的一扇门,走向了庭院后面的树林。
“侯爷,我发现您很喜欢植物,皇冠也是这样绿茵茵的。”南泽雨说道。
“是的,我喜欢住在接近自然的地方。”万国侯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气,“因为我实在不太喜欢人类社会。”
“哦?”南泽雨错愕地说,“我能问问原因吗?”
“因为大自然往往比人类社会文明,而且合理。”
这个回答让南泽雨忍不住发笑,“侯爷,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人比动物要野蛮。”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万国侯不动声色地说,“我想说的是,人类社会虽然建立了高度的文明,但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法律制度。实际上,法律只不过是最低限度的道德,并不能代表绝对的正义。”
南泽雨眨了眨眼,“侯爷,您是想和我讨论法学吗?”
“我怎敢班门弄斧。”万国侯嘲弄地说,“我知道南厅长是法律硕士,我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中国的法律体系更接近大陆法系,这一点,侯爷您知道吗?”说到了南泽雨熟悉的领域,他的语气中不觉流露出了一丝骄傲。
“略有所闻。”
“大陆法系里有一条公序良俗原则。简单说,就是维护国家利益、社会公共利益、遵从基本道德风尚的原则。”南泽雨侃侃而谈,“从这一点看,法律似乎是‘善良’的。但实际上,我们不应当用单纯的道德去要求和约束法律,因为它追求的是公平。”
“但公平未必是正义。”万国侯淡淡地说。
“是的。”南泽雨点了点头,“追求绝对正义就有可能导致天平倾斜,从而无法保证绝对公平。而我们都知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哼。”万国侯不屑一顾地说,“纸面上的理论,说起来当然容易。但现实生活中,人心变幻莫测,怎么可能保证绝对的人人平等?既然不能绝对平等,那么放弃追求绝对正义,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南泽雨震惊地看着万国侯,“侯爷,难道您是反对法律存在的吗?”
“不,我同意法律的存在,但我反对将公平凌驾于正义之上。”万国侯说道,“与之相比,我更愿意遵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同态复仇原则。至少,在这一原则之下,加害人会付出应有的代价,受害人会得到内心的慰藉。”
“但同态复仇的成本太高了。”南泽雨不赞同地说,“同态复仇对于受害者来说或许是完美的,可它会带来恶劣的社会影响,甚至导致复仇的风气越演越烈。”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其实太偏颇了。”万国侯踩上了一小段树枝,脚下顿时发出了“咔嚓”的声音,“不复仇的话,谁来关注受害人的痛苦呢?尤其是那些失去了至亲至爱,但却因为证据不足或其他原因而不得不看着凶手逍遥法外的人。”
“那就收集证据,设法将凶手送上法庭。”南泽雨不假思索地说。
万国侯笑了,浅绿色的眼睛里荡漾起一层神秘的水波。“我厌恶罪刑法定原则,所以我才会向往大自然。幼熊被豹子叼走,愤怒的母熊会将小豹子撕成碎片。野蛮吗?当然不,母熊只是理所应当地报仇。但如果按照人类的那套规则去做,又有谁能安慰失去孩子的母熊?”
“但也许豹子叼走小熊只是为了哺育幼崽。”南泽雨想了想,说道,“而且,这难道不是弱肉强食吗?”
“当然是。同理,复仇也是。”万国侯愉快地笑了,露出了两排完美无瑕的牙齿。
“侯爷,我说句不太客气的话,假如我们的法律工作者都像您这样看待问题,那恐怕要天下大乱了。”南泽雨也笑了,“法律的制定经历了漫长的演变过程,而在这过程中,人们渐渐发现,同态复仇难以掌握尺度,过度复仇是弊大于利的。我始终认为,遏制犯罪的最好手段是教育,而不是惩罚。”
“南厅长的意思是,现代社会不适合复仇是因为受害者的智商不够,不足以掌握好复仇的尺度?我可以这样理解吗?”万国侯望着远处一只飞速逃窜、耳朵看起来像是浣熊的小动物,冷冷地说。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条小溪的旁边。南泽雨看着潺潺流水,有些不解地说道:“侯爷,我很好奇,您为什么这样执着于谈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