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老头儿总是兴致勃勃地开始指点起他来。
下棋的学问其实就是造势的学问了。而造势,则妙在把握契机。
两个高手对弈,谁也不先进子儿,这棋没法儿下。
可只要对方一动,势就可以造出来,就可导其入你事先造好的势。
造势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说损他一个子儿,损自己一个子儿。
先把他的势打乱,铺排下自己的阵势,引他入势。
当然,损子也是很讲究窍门的。
万不可为损子而损子,要相机而变。
势套势,小势开导,大势含而化之,根连根,别人就奈何不得。
每次说到这个时候,老头儿总是会叹息,说他日子不多了,又无儿无女,恰巧遇见了洪少游,就干脆传给他吧。
不过,洪少游却总是拒绝了他。
本来对于弈棋之道,他就是一知半解,和老头儿下棋纯粹是消磨时间。
见他不乐意学,老头儿总是会非常生气,最后硬逼着他去牢记一个残局。
那是一个相当怪异的棋局,盘面上剩余的棋子不多,但摆放得却很有讲究。
红子明着像是完全占据了上风,但是黑棋却也像是命不该绝似的,仿佛还留有反败为胜的后手。
不过洪少游却始终看不出该如何救活黑棋,而老头儿也故意不肯点破。
就这么一直到了今晚,老头一个人自己同自己下的时候,才终于下出了那精妙绝伦的一着棋。
眼看到已经被逼入绝境的黑棋就此反败为胜,洪少游也立刻情不自禁地喊起好来。
然而,一向安稳老实的老头儿,却在这时发了疯般地抓住了洪少游,口里喊道:“何耀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视你为毕生挚友,你却为什么要偷走了我家传的乌木棋!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为什么?”
他状若疯狂,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洪少游不敢动手伤他,只得任由他抓着自己,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儿的酒劲上头,这才松了手,慢慢地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堕入了梦乡。
看着他这副样子,洪少游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回到酒店,刚推开门,一阵饭菜的香气就立刻扑面而来。
“吃饭吧。”吕莎面无表情地招呼了一声,一眼就瞅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
这个混蛋,让他随便买点东西带回来,他还真够随便的。
居然提了一大捆香蕉和几根大黄瓜,偏偏每一根还都是那种长长大大,让人不能不产生某种不好的遐想。
“咦?莎莎姐,你瞅啥呢?哦,这是我从旁边农民那里买的,都是他们自家种的,绿色天然无公害,而且营养丰富、口感极佳,最适合像你这样长期缺乏滋润的单身女性。”洪少游人畜无害地笑着。
没想到他的好心,却换来了吕莎误解的白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洪少游,只能无辜地抓着头,嘴里喃喃道:“我这是又说错什么了么?”
不过,上了桌的他倒是毫无顾忌,放开了肚子大吃大喝,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吕莎和黎安妮看了都很有胃口。
“少游,你难道不担心么?”黎安妮试探地问了一句:“明天你就要去见我爸,我得事先提醒你一下,他这个可能不太好相处。”
“有多不好相处?你爸不会是妖精变的,还会吃了我不成?”洪少游满不在乎地猛吞了一个丸子下肚。
吕莎和黎安妮面面相觑,暗想这小子的心可真大,还真沉得住气。
“安妮的意思是,去之前最好咱们先演练一遍,到时候该说些什么话,免得到时候说错了话,就不太好办了。”吕莎解释道。
洪少游放下碗筷,吃惊地望着她们:“你爸还真那么难搞?那算了,我看明天我还是不去了……”
“洪少游,你现在来打退堂鼓,你还是男人么?”吕莎大怒。
“我是不是男人,也不用向你来证明吧?”洪少游反问道。
一看谈话就要陷入僵局,黎安妮立刻打起了圆场:“少游,你别误会。我们黎家虽然不算是什么豪门望族,但也总算在江东这一块有点地位。我爸那个人又是老顽固,我是怕你明天去了被他问得难堪,所以才提前先和你通通气。”
“唉,好吧,有钱人家就是麻烦。”洪少游无奈地点了点头。
饭桌上,开始了一场真人模拟的对话演练。
“洪先生,请问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