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回去那天,黄氏把这件事跟庄守义提了。
庄守义为人清高刻板,对这等无礼的行为很是看不惯,又被黄氏劝了几句,便打算把这桩亲事委婉推了。
自打崔夫人相看受辱过后,庄颜对相亲一事没多大热忱了,整日在房里刺绣。黄氏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去提,有客人上门的时候,她都是和霍三娘一道接待,先经她筛选一番,觉得对方人品尚可,准备多来往几次再让庄颜出来待客。
庄颜给弟弟准备了一套衣裳,又觉得光是衣裳太简单,要拿自己的一对金簪去改成长命锁、金项圈、花生样的脚链。
自己画好了花样子,庄颜让丫鬟把东西都放在包袱里,准备跟黄氏打个招呼再出去一趟。她才到常喜堂,院子里的婆子道:“四小姐,黄三爷来了,夫人刚刚去了大厅的东暖阁。”
听说小舅来了,庄颜立马快步走到大厅东边的暖阁去,带着笑踏进暖阁里,行了个礼,站在黄不羁面前道:“小舅终于想起来看我了?”
黄不羁表情柔和地哼了一声,“谁来看你?我是来看我姐姐的。”
黄氏见女儿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笑道:“你小舅方才还问起怎么不见你,你们两个可就别斗嘴了,坐下好好说说话。”
庄颜这才入座,笑问黄不羁:“舅舅来府上做什么?”问完她才发现,竟想起了另一个人。黄不羁是他们两个之间唯一的联系。
黄不羁摇头哀叹:“都说女大不中留啊,姐你瞧瞧,小侄女还没出嫁,已经把我生辰给忘了。”
噗嗤笑了笑,庄颜才道:“娘,小舅都二十一了,还没娶亲!”
最忌讳别人提这事,黄不羁道:“别拿那套来压我,你知道压不住我的!”
庄颜最明白这个舅舅的心性,只偶尔拿他开两句玩笑,从不劝他什么。黄氏和黄家长辈一样操心,叹气道:“束之不是我说你,听说爹都给你看了好几户人家的小姐了,个个模样端正,你怎么就挑挑拣拣的定不下来?”
只觉耳朵要起茧子,黄不羁起身要走,“姐姐,父母亲心意我已经带到了,弟弟就不多留了。”
黄氏无奈,嗔他一眼,道:“一说你就躲,不急便不急,你气个什么!”
赔了笑脸,黄不羁道:“姐,我没气,只是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我不忍多叫你费心。”
“你呀你,真不想叫我费心,早点——”
黄不羁掏了掏耳朵,打断黄氏的话,“姐你就少操点心吧,你瞧颜儿都还没嫁出去不是?”
“舅舅你是长辈,合该先娶。”拿她做挡箭牌,凭啥?
舅甥两个你一言我一句,这两人说起来又是打不住的主儿,吵得黄氏头大,再不想留黄不羁了,摆摆手道:“要走便走吧,你两个且饶过我!”
一大一小住了嘴,庄颜把自己要打金锁的事同黄氏说了,黄氏道:“正好跟你舅舅一起出去,我也放心些,早去早回。”
黄不羁近日无约,正好也无聊,应了黄氏,和庄颜两个上了马车出去了。
黄不羁虽是个不着调的,对外甥女还是很关心,正经问道:“你父母亲有没有跟你定下人家?若有了准信你且告诉我,我虽不认得什么厉害人物,门道多的朋友倒是有一帮,论你是侯爷世子还是寻常秀才举人,那些人前不露的龌龊事我都查得到一些。我家颜儿这样妙的人儿,可不能叫登徒子给糟践了,知道没?”
知道黄不羁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庄颜眉毛都没动一下,答道:“知道了,要有了准信第一个告诉小舅。”
忽想起崔夫人来府上的事,庄颜心想两家肯定没戏了,便没再提。
黄不羁撩起窗帘,看了一眼路边,道:“快到了银匠坊了,你戴上面纱好下车。”
依言,庄颜带上面纱。不知为何,黄不羁提起了平南侯:“侯爷在我家里连待了好几天,也不知我生辰来不来,来了又送什么礼,将来我又还他什么礼。”
拿着帕子的手明显顿了顿,庄颜压制住情绪,尽量平静道:“小舅什么时候也开始操心人情往来了?”
“嘿,当你舅舅傻呐,外头交朋结友的哪有不往来的,只不过侯爷这样的朋友我是头一回交,有时候也不晓得该如何相处。”平南侯身份在哪儿,即使两人看起来友好,该注意的还得注意,这些黄不羁都明白。
庄颜漫不经心问:“侯爷这样的朋友是哪样的朋友?”
黄不羁一脸认真,仔细想了想道:“也不知道侯爷看中我哪点,竟也肯与我整日待在一块,不过他好像喜欢我那只牡丹鹦鹉居多——你说我要不要送给他算了?”
庄颜有些生气道:“不送!”说完又觉得不妥,解释道:“他是侯爷又如何,好不容易教会说人话的鹦鹉,凭什么送他?”
黄不羁倒是无所谓送不送,见马车停下来,车夫说到了,先行下了车。
庄颜还没下车,便听得外头有人找黄不羁说话。黄不羁对车内的她嘱咐道:“你先别下来,等我喊你。”
重新坐回车里,庄颜静静地等待着。忽听黄不羁道:“颜儿,你先到对面酒楼的雅间里去等我。”
“舅舅,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