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他。”锦月思量了回往事,“是他也不足为奇,他儿子死于瘟疫,而我又被指证为制造瘟疫之人,他那么爱记仇的性子,杀子之仇岂会不报。”
说到底,八皇子夫妇也是被人操纵,借刀杀人。太皇太后当真可怕,能够蛰伏半辈子等待出头的女人,当真不能小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今日已被投入刑部大牢,秋末处斩,我们也算是出了口气。我总算可以摆脱弑君杀父的罪名!锦儿,我已经投递了奏折求封国,我总归是嫡子,得封国名正言顺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封国可好?”
锦月一滞。
见她一滞弘允笑容淡下去,看着锦月迟疑的眼睛:“你不愿同我走?”锦月摇头,退后了一步。“我怎会不愿走,我时时刻刻都想离开这座城,走得远远的,只要在这里你就有危险,我也不得自由。可是……”锦月从弘允双手中抽出掌心,背身对他,“可是小黎被皇上带进了宫
,我决不能留下孩子自己一走了之。”
“小黎竟在宫中。”
弘允眉头锁了锁,冷笑了声。弘凌竟一声不吭,给他下了个套子。
弘允握住锦月双肩让她正对自己。“别怕,我们到时候想个法子将孩子带出来就是,小黎、小桓、你还有我,我们一家四口去代国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生活”,真的有新的生活吗?锦月心中不禁担忧,可看弘允从容沉稳的容颜,心中稍稍定了定。或许,或许她可以相信这个男人的。若这个世界上,她连弘允都不能相信、不能依靠了,那恐怕再也没
有可以依靠相信的人了。
弘允安慰锦月不要害怕,轻轻拥她入怀里。
天上弦月如钩,细,却明亮。
他们头顶,梧桐叶子沙沙作响,晚风吹来,贴着他们的肌肤摩挲,带来秋意寒凉,只有彼此的体温能够在寒夜里彼此慰藉、陪伴、扶持。
“锦儿,我想认真问你一句话,请你认真的回答我,我会认真的听,认真的记住,并且会当真。”
“你说吧。”“你……”弘允顿了顿,捧住怀中女子小小的脸颊,在他双掌中那么娇小玲珑,他犹记得她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眼睛更明快、没有那么多思虑,虽缺少一些岁月沉淀的气质,却是他最期望的单纯幸福的
模样,若可以,他真希望能够让她永远过十五六岁时那样洒脱恣意的日子。
“锦儿,我想问你,你可愿成为我真正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携手此生。”
短短一句话,弘允却觉得仿佛已经将他这辈子的勇气,都用上了。
锦月愣住了,不想弘允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从不会这么直接的问抑或要求什么,大约,他太懂她,明白她的答案会差强人意,不会让她为难。就像现在,他知道她会答应,所以才问吧。
锦月在一瞬间心中划过万千感慨,扬眸看着清浅月色下的男人,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那么轻,弘允却如遭雷击,浑身僵住,心却在僵硬躯壳里猛跳了几下。
“我们一起走过风雨,这些相濡以沫、不离不弃已经胜过所有了,弘允哥哥,我早就是你的妻子……”
弘允内心几乎狂喜,可他是性格从容的男人,面上只是一直展颜微笑,拥着锦月不肯松手,声音激动得有点发颤。
“我知道自己给不了你惊心动魄与刻骨铭心的心动缠绵,但我保证,弘允哥哥会尽所能给你好的生活,让你快乐。往后我所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你、为我们的家奋斗。”
他一出生就是高贵的嫡皇子,想要什么应有尽有,可现在不同了,他想要的一切,都要拼命去拼搏。但,拥抱着锦月,弘允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消沉的这近一年的岁月,他忽然找到了新的方向。
“锦儿,不论何时何地,我心依旧。我爱你。”
他高,锦月踮着脚尖、仰着下巴才能堪堪能放在他肩膀上,感受着弘允身体的轻颤与从未有过地紧拥。没有那样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感觉,也能相爱的吧,锦月心中说着,或许过日子,就该是这样温情细长的,不是如和弘凌在一起那般,每一日、每一个眼神都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爱得热烈凶猛,灯蛾扑
火,两败俱伤。
“夫君。”
锦月轻吐二字,弘允又是一怔,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与锦月目光相接,清俊的眸子装着半弯月光不住闪烁。
顾良娣在自己的“秀兰殿”里暗暗气得发疯,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摔了一地的瓷杯瓷碗犹不解恨,死命撕扯着手绢子重重坐下。
“可恨尉迟锦月,看宫里皇上对她没兴趣了,又想回来抓住代王了,代王也当真心胸大度,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还不将她下堂了去,这都四日了,每夜宿在她房中,半步也不踏入我地秀兰殿……”
顾良娣越说越委屈,说到后头趴在黑木茶桌上大哭起来。
奶娘赵翠娘也是着急:“按理说代王不应该连着四日不来的,是不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带往跟前说了夫人的坏话呀!”她一拍手,“若是如此,那可就不妙。”
顾良娣一把鼻涕一把泪抬起脸。
“一定是尉迟锦月,除了她还有谁?绿环被她当众赶走,这是狠狠给我一耳光啊,她先将我的左膀右臂卸了,现在开始折腾我了,好狠毒的心思!”她说话成分有夸张,赵翠娘自不会在主子气头上时揭穿,顺着话道:“哪家的妻妾不是看着和睦,背地里斗得死去活来的,夫人不得不防着王后啊。现在代王沉冤得雪,许多地方也不一定非要用老侯爷了,
夫人全靠得自己笼络住代王的心思了。”
顾良娣经此一提醒才止住了无厘头哭泣,抽抽搭搭想了想。
“奶娘说得是,爹爹毕竟只是个小小千户侯,只是恰好与替赵王做事的臣子交好能在洗雪冤情之事上使些力气,现在巫蛊之案已经尘埃落定,我是该仔细了。”
她手绢捏在心口徘徊,思及王后近来得宠很是心慌,精致妆容哭花了也顾不上。
“奶娘,我必须寻些靠得住的依靠,王后在朝中有个不得了的祁阳侯哥哥,我却只有个千户侯爹爹,爹爹只有个虚衔,不如祁阳侯在朝中有实打实的官职,况且我还只是个庶女……”
赵翠娘从桌上捧来首饰盒:“夫人不怕,您已经有个现成的了,只需您在努力些就可以收到更多眷顾……”
顾良娣打开锦盒,累金丝串红宝石石榴钗在红锦盒里熠熠生辉,在细纱灯下光华流转、璀璨夺目。
顾良娣立时转忧为喜,勾唇笑了声捧住宝钗:“还是宫廷御物好,瞧这光华,我那满箱子嫁妆首饰跟这一比,简直如破铜烂铁不值一提。太皇太后赐我如此宝物,我是该尽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