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其中五个孩子的身上流连。
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五个孩子,实际上活得比此刻教他们练剑的人还要久。偏生,他们自己也不自知,活得俨然真的孩童一般。
也好,唯有如此,方能保住性命,逃过一劫。他相信,即便是真到了那一天,无处可逃之际,谢成韫也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谢成韫已有两日未在唐楼面前露面。
这两日,唐楼的饮食起居果然都交到了谢初今手里。说是交到谢初今手里,其实与他自己自食其力没什么两样。未假手谢初今,他样样都是自己来。
“迟尔,进来。”唐楼叫住从他门口经过的夙迟尔。
“欸?”夙迟尔蹦蹦跳跳钻了进来,歪头一笑,“楼哥哥,找我有事儿?”
“迟尔,帮哥哥一个忙,可好?”唐楼温和地回以一笑。
“楼哥哥尽管吩咐!楼哥哥想让我做甚么?”夙迟尔痛快地应道。
“迟尔去帮哥哥寻一副纸笔来,最好还要有一把尺子。”
“没问题!这些东西,在初今哥哥的房里就有,我这就去帮你拿来!”夙迟尔一溜烟跑了,很快将东西取了来。
她将纸笔和尺子交给唐楼,好奇地问道:“楼哥哥,你要做甚么呢?”
唐楼笑了笑,“明日你就知道了。”
当天夜里,唐楼房内的灯亮了整晚。
第二日一早,谢初今照例来给唐楼送药。
唐楼合衣坐在桌边。
谢初今走了过去,打着哈欠,将药碗搁在桌上。漫不经心地低头,往桌上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目光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死死地钉在桌上的那一张纸上。残留的困意烟消云散,双眸一亮,眼冒红光,激动万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纸,准确的说,是一张画工精良的图纸,不可置信道:“这是?”
“祁氏连弩。”
“祁氏连弩的-图纸?!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画的。”
“你画的?!”
唐楼风淡云轻地说道:“嗯,昨日夜里睡不着觉,闲来无事,随便画画打发时间。”
谢初今:“……”
这人好可恶,好想打他……
祁氏连弩乃铸剑大师祁墨之在生命的最后两年所设计的一种兵器,一次能连发数十支箭,因威力巨大而被武林各派争抢,后失传。其价值,连祁墨之的得意之作宵光剑都比不上。
这人竟然随手就画了出来,还是为了打发时间。
唐楼抬头看着谢初今,伸出手,“给我罢。”
谢初今恋恋不舍地将图纸交还给唐楼。
唐楼将图纸一卷,就往油灯上一凑。
谢初今赶忙伸手拦了,“你干什么!”
“烧了它。”
“好好的,你烧它做甚?!你疯了不成!”谢初今痛心疾首。
“想当年,多少人为了此图拼得你死我活。此物不能久留,否则必惹纷争。我不过为了消遣,才画了出来。消遣完,自然就该将它销毁了。”唐楼振振有词道。
“不能久留,那就是可以稍作停留喽。你在销毁之前,能否借我研究一二?”
“这……”
“我保证,很快就还给你,绝不外泄!”
唐楼眯了眯桃花眼,眼梢现出两道细细的浅纹,“那就,借你几日?”
谢初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亮晶晶白灿灿的牙,“唐兄,够意思!”
谢成韫补完觉,才刚起床。她这两日换下了谢初今外出采药的活计,每日半夜里出门,天快亮才回来,只为躲着一人。
前几日,他们走得太近。
他的反常,她不是没有发觉。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透过他的双眼便能够瞧得见。他看着她的目光,太过灼热。
两个本应各自安好的人,如今却又纠缠在了一起,不好。
然而他的伤还没恢复,她硬不起心肠。她只能躲,躲到他伤好的那一日,便让他离开罢。
房门被人推开,谢初今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谢成韫,我不跟你换了啊!从明儿起,还是由我去采药,唐楼还是由你去照顾,就这么说定了啊!”
谢初今撂下这句话,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谢成韫无奈地看着门口,轻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