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若问道:“不知施主找贫僧所为何事?”
“小女子前来所为两件事,第一件是要多谢师父慷慨赠药,医好了我手上的伤。”
虚若垂眸回想,俄顷淡然道:“原来是你。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我佛慈悲,救死扶伤本是贫僧分内之事,再说那药膏并非贫僧之物,却要劳烦施主特意跑一趟道谢,实在是罪过,罪过。”
谢成韫抿嘴一笑,“这只是其一。”
“哦?那第二件事是?”
“听闻师父棋艺精湛,小女子想向师父讨教一二,师父可愿赐教?”说话的时候,谢成韫目不转睛地盯着虚若,总算看到他的眼波微微动了动。
虚若摇了摇头,“赐教不敢当。恐怕要令施主失望了,既然施主听说过贫僧,可知贫僧如今只和自己对弈?”
谢成韫不解,道:“为何?”
虚若淡淡道:“难逢敌手。”
所以只能自己和自己下?够狂!你狂我比你更狂。
她挑眉,虚张声势道:“师父不试一下,怎知面前站着的是否是敌手?师父可敢和我一赌?”
虚若这才认真打量起谢成韫来,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却站如青松,神情倨傲,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自信。
他已经多年不曾遇到过对手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又有几人能懂?丫头虽然狂傲却不令人厌恶,反而让他忍不住跃跃欲试。
虚若鬼使神差问了句:“赌什么?”
谢成韫道:“我与师父对弈一局,若师父输了,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虚若想了想,道:“只要不犯戒,你可以提任何要求。若输的是你,你又当如何?”
谢成韫觉得自己还需要更狂一些,于是坦然自若道:“你也可以提一个要求,不过你应该是没这个机会。”
此话一出,正在洒扫的小沙弥空见不由得一顿,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狂妄自大的姑娘,不知师父是何反应。他偷偷瞄了虚若一眼,却发现师父竟然,在笑……
“空见。”虚若吩咐小沙弥,“取棋来。”
“是。”师父还真信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了,空见讶异地放下扫帚,去取棋子。
不久,空见抱着两只棋盅出来,走到院子一侧的石桌旁,将两只棋盅置于石桌之上。
虚若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到石桌旁坐下,桌面上刻纵横各十九条线。虚若将两只棋盅的盖子掀开,一盒白玉棋子,一盒碧玉棋子,颗颗棋子晶莹剔透,价值连城,这是虚若从不离身的宝贝。
谢成韫松了口气,石桌棋盘、白玉碧玉棋子,与前世的记忆分毫不差。她在赌,接下来,她只要一步不差地依照前世的棋路走子,便能重现当年的棋局,唐楼与虚若的棋局。
前世,便是在这间禅院的这张石桌之上,虚若以一目之差输给了唐楼。唐楼举着从虚若那里赢得的《无相神功》,意气风发,笑如春山,对她道:“谨贺阿韫生辰。”
“施主先请。”虚若开口。
既然虚若发话了,谢成韫也不客气,将盛放碧玉棋子的棋盅放到自己这边。其实,即使虚若不说,她也会选黑子。前世唐楼执黑,虚若执白。
谢成韫落下第一颗子。心道,佛祖佑我。不放心又加了句,唐楼佑我。她一边回忆,一边一丝不苟地照搬唐楼的路数布局,一步也不能错。虚若紧随其后,不慌不忙。
空空荡荡的棋盘渐渐被越填越满,白绿交错。盘中厮杀波澜壮阔,一切都在按照前世发生过的局势在走。在一旁观战的空见已全然沉醉在这场精彩绝伦的博弈中。
虚若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从最开始的淡定自若到眉宇深锁。
谢成韫反而逐渐轻松起来,甚至偶尔分神脑中浮现唐楼彼时的样子:
手里捻着一颗棋子,优哉游哉在修长的指间摆弄,从容不迫地落下,修眉斜飞,桃花眼眯成一弯新月,启唇一笑,对虚若道:“你输了。”
“你赢了。”虚若将手上的一颗白子扔进棋盅,看着谢成韫,眼中几种情绪交错,不可思议,颓丧,满足,快意。
空见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师父竟然输了,还输给了一个黄毛小丫头!
谢成韫长出一口气,赌赢了。
“施主想要什么?”愿赌服输,虚若心悦诚服地问道。
谢成韫瞟了空见一眼,对虚若道:“师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虚若起身,“施主请随我来。”说完径自走到室内。
谢成韫跟在虚若身后,也进了禅房,随手关上房门。
“施主现在可以说了罢?”
谢成韫直勾勾看这虚若,道:“我要无相内功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