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部车,像他们两个人,肩并肩的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有一种气息在他们之间波动。
相隔了十年再一次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风云际会,两个人的少年时光,像电影的画面重复播放在眼前,不同的是,现在他们不再青涩,不再互相笑着高喊着给彼此加油,也不再有什么兄弟情深。
他们之间,有了恨的味道。
宏时手里举着跑旗,因为夜色太浓,他选了两面白旗。
“准备倒数。”
他站在起跑线前,两车中间。
“五。”
李胧叙翻下后视镜,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有些血渍,左边的眼睛有些肿了起来,泛青色。
“四。”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湿巾,擦了一下嘴角,再收进兜里。
“三。”
他看了一会前面,宏时的白旗在眼前晃神,然后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车。
很奇怪,明明两个人都关上车窗,他却好像能看见那辆车里的翟豹,就仿佛他会像十年前一样,摇下车窗对他说:“胧哥,你得加油了,可不要输给弟弟咯。”
“二。”
马上就要开始了,李胧叙收回视线,背靠紧的座椅,五根手指握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手心出了汗。
他轻声说:“没想到啊,彧狮,真的没想到我们两个的今天。”
宏时的两手一动,两面白旗一齐落下。
“一!”
乌黑的风雪秋冬夜,两个相同的引擎“嗡嗡”声比暴风雨的声音更加猛烈。
翟豹的黑色本田在赛道上狂奔呼啸,他的双眼却比这个夜更黑、也更深。
十年前的翟彧狮比十年后的翟豹更加阳光。
翟彧狮的母亲祝青瓷是一位人名教师,在鹿城的小学教绘画和简单的乐律,他的父亲叫翟敬邦,是一名送货司机。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翟敬邦出车祸,缺了一条腿,此后就由翟彧狮替父工作。
翟彧狮对车的灵敏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只用了三天,他就能自如地操纵手里的方向盘。
翟敬邦意识到彧狮在这方面有过人的天赋,早早地替他安排驾照的考试,也教会他驾驶许多中小型的车,以便翟彧狮能在晚间替他送货,不影响白天正常的学习。
他们一家三口收入很一般,仅仅能维持最简单的日常生活。
所以,十六岁的翟彧狮没有考高中,他选择了一所不怎么样的职校,关于汽修专业的。
可当时职校的校风很差,没有人会认真读书。翟彧狮也不列外,他跟着职校里的大方向——逃学翘课、打电玩、泡吧……在住校的时间段整日整夜混在网吧里,有时候根本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就这样,翟彧狮胡搞了两个学年。
那之后,他十八岁了,再过一年从职校毕业,他就要踏上社会工作,不再是一名可以被大人呵护的孩子。
就在这一天,改变他命运的这一天,正好是十一月十七,是翟彧狮十八岁的生日。
十八岁之前,他还是个男孩。
十八岁之前,他还在思考怎么打败游戏里的红毛怪。
十八岁之前,他还在想明天用什么理由搪塞老师,继续逃学。
直到今天他在网吧和他的狐朋狗友过完生日,他却开始想,十八岁之后,我成人了,承担起国家的法律义务,承担起家里的经济重担,老子是一个男人了,却他妈的在十八年里面干了什么好事?
网吧里所有人在用他父母给他的零花钱吃饭、充值游戏,继续浪费人生时。
他却沉默了。
他坐在一个角落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亮白的屏幕映着他一双发黑的眼,他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关于未来的任何希望。
周围的人欢呼,热火朝天的吵闹声一点也无法渲染到他。
这时,翟彧狮动了一下目光,他看见了电脑里的一款游戏。
赛车游戏。
翟彧狮现在想起来,当初点开这个游戏绝对是鬼使神差,是老天给他安排的这一条路。
翟彧狮坐的那个角落里,没有什么人,他故意躲开狐朋狗友们,捡的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周围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没有去注意。
就是在他玩了十盘飞车,连赢了十盘车的时候,身后有一个男人对他说:“你赛车游戏玩的很好嘛。”
翟彧狮想也没想就开口:“这算好吗?我第一次玩,我以为是这个游戏很简单。”